中午離開農二師,跑了一下午的路,終於傍晚趕到了馬蘭。
馬蘭是我國最早的“兩彈一星”的試驗基地,是當年從戈壁荒灘上“憑空”開墾出來的,據說當初根本沒有地名,還是主持這項工作的一位將軍,指著滿地盛開的馬蘭花說:“這兒,就叫‘馬蘭’吧!”我小時候看過一個叫《馬蘭花》的話劇,可從沒看到過真的花朵。後來,別人給了我一張花的照片,頓時驚住,野生的它卻是如此的俊秀和弱不禁風,居然成為了“兩彈一星”的基地!我很難想像它在野外的樣子。關於指地命名的事情也無獨有偶。在地廣人稀的新疆,傳說當初王震將軍來到北疆石河子,也是就地一指:“就在這兒開發、建設新城吧!”結果沒用幾年,一座嶄新的軍墾新城躍出了地表。
車進馬蘭——進門要有通行證,門口要和你要找的人電話聯係,最好由那個人出來接。但真的進去之後,發現就是一座特大的軍營,其中有整齊的道路和茂盛的林帶,有老百姓開的商店,並且門口還擺著不穿褲子的模特兒。
我們參觀了陳列館,其中包含曆屆基地領導的照片。我忽然發現了一個特點:所有基地人的臉色都是異常黑紅,軍官臉色黑勝於紅,戰士則紅勝於黑。後來基地副政委接見時,我尤其注意到這一點。參觀結束,大家公推我寫幾個字留念。我拿起毛筆,略微想了想,寫了“敬禮馬蘭”四個大字,最後大家簽名了事。
晚宴在基地招待所進行,擺了兩桌。最初一切如儀,但美中不足的是缺少激情。後來我想出一個主意,我把自己的座位和臨桌的小白進行對調。小白是個漂亮女子,曾是阿克蘇文工團的團長,既能唱歌表演,同時酒量又是“怎麼也喝不倒”的。讓她出來和將軍們應對,肯定會掀起高潮來的。果然,她舉起酒杯,向將軍們輪流敬酒,而且一邊唱一邊演——用我們搞戲的行話來說,可謂“渾身是戲”。最後,幾位將軍在她麵前服輸,當然,是很體麵的“服輸”,還一再聲明以後專門邀請她前來輔導基地的業餘演出隊排練節目。
關於小白,還有不少事跡可以介紹。一次在行車中,她講了一個故事——一次宴會,有人以她為題,出了一個上聯:“小白喝白酒,白喝”,下聯居然把同席者問得語塞。我們一聽,頓時七言八嘴議論起來,最後是山東作家趙德發連中三元:“這還難——你們陪同團團長不是姓胡嗎?這下聯就有啦——老胡喝胡酒,胡喝老胡說胡話,胡說老胡穿胡衣,胡穿老胡……老胡……老胡……”
一連串說了六個(後三個我沒聽真),驚得小白連挑大指:“服了,服了,到底是中國作協的呀……”大家也連聲讚美老趙的才思敏捷。老趙一笑,“幸虧老胡這個姓兒好對,要不然我也沒辦法……”
一路之上,像這樣的談話比比皆是,笑話者有,幽默者有,味道者有,隱含機鋒者亦有。老胡、大錢、小白都說:“你們這個團善於聊天,陪你們走這麼遠的路絲毫不寂寞。從前的幾個團,一上車就把飲料箱子倒過來當桌子,然後打一路的牌……”
在這次同車旅行結束之前,大家都有些依依惜別“西行廣播電台台長”、遼寧作家劉兆林提議,要給每人起一個外號,有很雅致的,也有調侃的,甚至還有不能往深處琢磨的,如貧人、假人、黑人、髒人、糟人、鳥人……劉特別提出,分手要加強聯係,在聯係中一定要使用外號。大家給我起的外號原叫“劇人”,因為唱了京劇。我提議改為“伶人”,因為我隻唱古典的京劇。大家聽了一致同意,後來有人給我寄照片時,居然信封上就赫然寫著“徐伶人收”。郵遞員滿處打聽,最後找到我時連連搓手:“你們這是幹什麼呢?”
我笑笑,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