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哭得驚天動地,紀衡一時竟有點回不過味來,他試探著問道,“你是裝的,還是真的?”
田七沒理他,胡亂用袖子擦著眼淚,另一手披好衣服,收在腰間裹緊。紀衡看到她縮著身體,肩膀瑟瑟抖著,像是極度害怕的樣子。他雖不解,卻是十分心疼,於是輕輕按住田七的肩膀,低聲勸道,“行了,別哭了,沒事兒。”
田七卻停不下來,抽抽噎噎的,她想止住,然而淚水不斷地流下來。她藏在心底裏七年多的恐懼、委屈、怨恨、痛苦等情緒一朝爆發,正如黃河決口,一時堵是堵不過來的,隻好等它慢慢流盡平息。
紀衡就這麼看著田七痛哭,她越哭越傷心,他越看越心疼,心疼得像是被鐵砂掌擰了心尖兒一般難受。除了心疼,他又覺得自責,小變態哭得這麼傷心,是他把他弄哭的。紀衡便有些沮喪,他把田七拉進懷裏抱著,動作小心得像是在碰什麼易碎的物品,“好了別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碎了。”看到田七被他抱進懷裏並無抗拒情緒,紀衡終於有些放心。
他的懷抱寬闊而溫暖,田七靠在他胸口,耳畔響著他強健而略有些紊亂的心跳聲,她緊繃的情緒竟漸漸平靜下來,就好像浮萍生了根,飛蓬落了腳。人一旦有了依靠,突然就會放任自己脆弱,往日受過的委屈便翻倍似的放大起來,田七雖已漸漸平靜,然想到曾經的屈辱,便又抽抽搭搭地哭起來,臉埋在紀衡胸口,眼淚全蹭著他的衣服之上。
紀衡隻好一邊撫著田七的後背,一邊柔聲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們不玩兒了,啊?”雖口中這樣說,卻難免帶了點遺憾。
田七也有些不好意思,“對、對不起……”
“沒關係,你隻消別哭了就好。”紀衡說著,不禁苦笑,他又不是沒見過人哭,有的是哭得比這個慘烈得多的,怎麼就偏偏見不得這小變態掉眼淚,真是冤家。
田七便慢慢地停了哭聲,想到自己方才那樣大鬧一場,她有點慚愧,又十分無奈。其實事情過了那麼久,她基本上已經能坦然麵對,但某一件事情她一直在刻意遺忘,今天突然被相似的情景喚醒,這才情緒崩潰到無法遏止。
紀衡看到田七情緒穩定,也就鬆了口氣。他不解地問道,“田七,你……不喜歡那樣嗎?”怎麼會如此害怕?
田七搖了搖頭,“皇上,我十一歲那年,被人強行扒過衣服,因此剛才……”
未等她說完,紀衡的臉色已經陰雲密布,目光沉冷中透著一股殺意,周身仿佛籠了一層寒氣。田七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因此停下來抬頭看他,奇道,“皇上?”
“是誰?”紀衡冷聲問道。
“啊?”
“是誰,對你不軌?”
“是……他們已經死了。”
“死得可幹淨?埋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
紀衡的神色絲毫不見緩和,“這種人,就應該挖出來挫骨揚灰。”
田七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紀衡又猶豫著問道,“他們……除了強行脫你衣服,可還對你做過別的?”
“沒有,他們正脫我衣服時,就……死了。”那夜,死了太多的人。田七想著,又搖著頭流下眼淚,神情痛苦。
紀衡知道田七傷心,便不好再引他回憶這種經曆,於是輕拍著他的後背說道,“好了好了,我們先不說這個了。”
田七連忙擦眼淚,“對不起,皇上,我……我失態了……”
對於田七的失態,紀衡其實有一種很微妙的滿足感。小變態在別人麵前肯定不會這樣,隻有麵對他時,才不會壓抑內心最深處的悲傷。不過,這個“別人”到底包不包括阿征呢……
紀衡從身上翻了翻,摸出一個被捏得皺皺巴巴的護身符,攤開手給田七看,“這個東西你解釋一下?”
“皇上,這不是奴才獻給您的護身符嗎?您不喜歡就扔掉吧。”有必要捏成這樣拿給她看麼。
“你給我的那個我好好地收著,這一個是寧王的。是不是你送的?”
“是啊。”田七坦然點頭。
紀衡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田七連忙解釋道,“我買了六個,人家又饒了一個,反正留著也沒處放,倒不如送了人,剛巧那日見到寧王,就給他了……”
紀衡的心情很複雜。喜的是阿征那個護身符是買六送一饒上的,氣的是這小變態一下買了六個,並不隻是給他和如意買的。他不滿地咬了一下田七的耳垂,追問道,“那這六個,你最先想到的是給誰?”
田七這會兒很上道,“當然是您啦,別人都是花錢買的,給您這個是奴才我磕了二百個響頭求來的。”
紀衡便有些得意,低聲笑道,“算你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