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2 / 3)

她把他扶了起來。他的身體比她高大許多,這個過程她相當吃力。皇上昏得人事不知,不能自己走路,田七使他趴在她的背上,她找準了回去的方向,拖著他一步一步前行。

走了幾步,田七想起一事,伸手在皇上的腰間摸了摸,摸出一個小哨子。這哨子是專門與附近的侍衛聯絡的,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侍衛。田七鼓著腮幫子吹了一口哨子,吹罷繼續走,走幾步,又吹一次。如此反複。

她邊走邊哭,心口疼得一抽一抽的。她力氣很有限,被他壓得兩腿發軟,但是她暫時忘記了這些。她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弄回去。哪怕她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把腳走爛了,她也要把他弄回去。

幸好,她或是他的運氣不錯,田七走了不到一百步,便看到了幾個聽到哨聲前來救駕的侍衛。

兩個侍衛把紀衡運上了馬,田七叮囑他們皇上背上有傷,要小心一些,然後和另外一個侍衛共乘一騎,一同回了行宮。

回去之後立刻傳來了林大越。林大越一看皇上被蟄成這樣,怕他中毒太深扛不住,先紮了幾針護住心脈,然後捏著小鑷子一點一點地給皇上拔毒刺兒。王猛給他打下手,把他拔過刺兒的地方都塗好了解毒去腫鎮痛的藥液。

那一身的紅腫疙瘩太過觸目驚心,田七在一旁看得心口又是一陣抽痛。林大越和王猛見慣了各種病症,此時都很淡定,林大越還能一邊忙活一邊問田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田七不敢說實話,隻說她和皇上走散了,再找到皇上時,便看到他趴在地上。

林大越也不知道是真信了還是裝信了,總之不再問別的,隻是說道,“皇上的傷處全在背麵,可見當時該是趴著未動。幸好他這樣做了,否則後果更不堪設想。”

田七有些奇怪,“為什麼?”

“因為馬蜂更容易識別出快速移動的人和物,對於靜止的,則沒那麼靈敏。趴著不動比亂跑要強,除非人能跑過馬蜂。”

田七聽罷,既慶幸,又有些內疚。皇上如果不是為了護著她,大概就能跑過馬蜂了吧……

紀衡是在深夜醒來的。他睜開眼睛,第一映入眼簾的是田七的睡容。她正跪在床邊,肩和頭伏在床上,兩手交疊墊著臉,細眉微蹙,睫毛時抖,顯是睡得極不安穩。

因哭得太多,田七兩眼紅腫,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眼角掛著一滴淚水將落未落。紀衡伸過去一隻手,食指輕輕托了一下那淚滴,淚水便落在他的指肚上。他擦了擦田七臉上的淚痕,笑道,“愛哭鬼。”

紀衡輕輕推著田七的肩膀,把她叫醒了,“起來,地上涼。”

田七看到皇上清醒了,十分高興,連忙要去找林大越。紀衡卻拉住了她,“不用了,朕已經好了。你上來,陪朕說說話。”

雖然三更半夜地聊天有些奇怪,但田七還是坐在了床邊,說道,“皇上,您想聊什麼?”

紀衡把被子掀開一些,“上來。”

田七隻好爬上床,鑽進了被子裏,和他一樣趴著,與他緊緊挨著。秋夜已經涼了,但是被子裏暖暖的。田七扭著脖子,把臉正對著皇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紀衡便和田七對視。

兩人保持著這樣詭異的姿勢很久,期間誰也沒說話。

田七:“……”

紀衡:“……”

田七終於紅了臉,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再看紀衡時,她的眼圈有些紅。

紀衡溫聲問道,“嚇到了?”

這話終於把田七的淚水又逗了出來。她扭過臉去擦眼淚,紀衡空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

“對不起。”田七說道。

紀衡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麵他不舍得看田七哭,一方麵看到田七為他哭,他又十分受用。他一下一下地撫著田七柔順的發絲,說道,“朕不想聽這樣的話。”

田七便說道,“謝謝。”

“也不想聽這個。”

“還疼嗎?”

紀衡仔細感受了一下身上那些傷處,回答道,“不疼,就是很癢。”

“我還是去叫太醫吧。”田七說著,又要起身。

“不用,”紀衡按住田七,笑,“你來親一親就不癢了。”

都傷成這樣了還沒個正形,田七其實挺佩服皇上這種頑強的耍流氓精神的。她紅著臉,本想拒絕,可是看到皇上因虛弱而有些蒼白的臉色,她一心軟,就點了點頭。

於是紀衡麻利地脫了衣服。

他背上的疙瘩還未消腫,拱起來像是一座座小山包。田七看得心疼不已,小心用指尖碰了碰,紀衡便說道,“這是手指,別以為朕看不到就好糊弄。”

田七移開手指,傾身湊上去,閉眼在那紅腫的地方輕輕親了一下,她不敢太用力,點到為止。紀衡隻覺自己像是被潔白的羽毛輕輕掃了一下,背上不癢,心裏頭開始癢了。

田七一個挨一個地親著,親得認真難而虔誠。他的肩膀很寬,到腰部窄窄地收起,像是一個三角形;背上皮膚緊繃光滑,白得像玉。他折著手肘,用上臂撐著身體,肩頭被抬起一定高度,腰以下還貼在床上,從肩到腰,形成一個微凹的坡度,線條流暢,像是山脈的盡頭。田七順著這山脈從上到下親,親著親著,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她希望這唇下肌膚的每一寸都是她的,獨屬於她。

紀衡舒服地閉著眼睛,像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緒一般。他心想,能得田七這樣對待,便是蜇出一身疙瘩,也是值得的。

紀衡的後腰挨著脊骨處有一個大紅包。田七的嘴唇移到那裏。紀衡隨著她的輕吻,身體輕輕顫了一下。

田七以為皇上不舒服,她伸出舌尖兒,舔了舔那腫處,然後就聽到皇上的悶哼聲,聲音是從鼻子裏發出的,像是在強忍著什麼,尾音帶著點顫意,乍一聽竟讓人恍惚覺得他像是在撒嬌。田七不解,低頭又親了一下那裏。

紀衡連忙阻止田七,“別,別親那裏……現在別親……”他說這話的時候呼吸有些不平穩,田七終於還是不放心,給皇上蓋好被子之後,然後不顧他的反對,出門找來了林太醫。

林大越來給皇上把了脈,讚揚了一下皇上的身體素質和恢複能力,順便提醒皇上最近忌行房事。

在紀衡惱羞成怒地把林太醫轟走之後,田七終於明白他剛才那是什麼反應了。

皇帝陛下第一天狩獵就受了傷,文武百官隻好跟著皇帝一起打道回府。

受傷也分很多種,有人傷得英勇,有人傷得壯烈,有人傷得悲慘,但是堂堂天子被馬蜂蜇出一身包,這種事情傳出去就成笑談了。紀衡很明智地封鎖了消息,對外宣稱自己是跟猛虎搏鬥而受了傷。

雖然這種說法有點無恥,可是甭管知不知道內情,誰會去揭皇上的短呢,還想不想混了。

太後倒是信以為真了,坐在紀衡的床邊那個哭啊。紀衡隻好偷偷告訴她:你兒子其實是被馬蜂蜇了。

太後很無語。雖然被馬蜂蜇了也很疼,但馬蜂和老虎是不能比的。她鬆了口氣,便數落起紀衡來。

紀衡一聲不吭地全盤接受了數落,順便在太後麵前誇獎了田七,聲稱他被蜇得暈過去,幸好田七及時發現,把他救了回來——這是他和田七串好的話。

太後聽罷十分高興,重重賞了田七。田公公生平受賞無數,第一次感到受之有愧。太後又叮囑田七好好照料皇上。

本來嘛,皇上生病,茶水上的人侍藥,或是由伺候皇上起居的宮女來擦藥,這些都不該田七負責,可是乾清宮的人就很奇妙地達成一致,覺得田七做這些事情完全合情合理。

於是田七就這麼搶過來差事,給皇上擦起藥來。

紀衡半閉著眼睛,感受著背上田七溫柔的撫摸,他渾身放鬆,舒服得很。

正擦著藥,如意來看望他父皇了。紀衡讓人把如意領進了臥房。

如意隻知道他父皇身上不大好,並不知道父皇到底受了什麼傷。他被奶娘脫了鞋,抱到了紀衡的病床上,挨著田七跪著,看著田七手指蘸著奇怪的膏體在父皇背上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