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臨行(1 / 2)

每日的傍晚,成了我最盼望、也最神思恍惚的時刻,我會早早備下一壺茶,邊摸著那茶壺——確保它是溫的,邊拿眼睛瞟著門口。一聽到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踱過來,我的心就隨之輕跳起來。

跟我師傅呆得久了,你會覺得他像夏日晌午的一朵雲頭,無論別處怎樣炙熱,他都讓你涼沁沁的,心裏舒坦。

大多的時候,師傅都會在我房裏呆到深夜,我們兩個也不多說話,隻是他喝他的茶,看他的書,我玩我的東西,吃我的零嘴兒。有時候我會偷看他,一次次地偷看,不知疲倦。我師傅長得可真好,哪哪沒有一點錯處,斯斯文文,和和緩緩,哎,這若是我的夫君就完美了——每每想到這兒,我會自覺自動地停下來,再想下去,心就要疼了。

到我歪著頭在榻上睡去,他便替我脫了鞋,將被子蓋上,吹了燭火關門離去。日日如此,我倒是慣了。

藍辯師弟那裏卻是不好辦得緊,自從他極確定我是戀上了月盈師兄後,便總是自作聰明地替我去牽紅線,無端給我惹來諸多尷尬。

一日,昆侖飄雨,一頂紅傘在我頭頂上撐起來,我以為是師傅,喜滋滋抬起頭去,才曉得,原來,生活遠沒有話本子裏寫得那麼美,給你撐傘的不一定是那話本子裏頂頂真頂頂漂亮的美嬌娘心心念念的公子哥兒,而很可能是個無關痛癢,在你的一生裏,連個龍套都夠不上的一個人物。

這不,這給我撐傘的,是月盈師兄,而且不是一個心心念念著我,非我不戀、非我不娶的月盈師兄,而是一個……來拒絕我的月盈師兄。

“怎麼不撐傘?你的身子骨兒弱,不似我們修仙之人,淋了雨怕會得病。”我師兄素來把我當個男子,偶爾跟我這麼說話,我驚詫之餘,還有些冷。我偏頭看了看他:“師兄,你最近練功沒出什麼岔子吧?”

“沒有啊。”我師兄搔了搔頭。

“那怎麼走火入魔了的架勢?”我嗤笑了一聲。

月盈師兄看懷柔路線不怎麼能打動我,突然停下腳步正色跟我說:“師妹呀,要說你吧,人真是不錯,善良可愛,長得也是頂頂美的。可是師兄從小是看著你從歪歪咧咧地穿個開襠小褂長大的,實在是沒把你當成個女孩兒。再者,你終有一日是要回去的,咱們倆,恐怕不好。”

師兄的這番話令我十分費解。我站在傘下,看著師兄有些微微泛紅的臉,說:“師兄說的正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師兄把沒撐傘的那隻手往我肩頭一放,故作輕鬆地說:“嗯,好好好,師妹,你能懂得這些道理就好,有些感情我們把它放在心裏,時間長了,也就淡了,好好好,我本以為今天這番談話必會費好些工夫,沒承想師妹真是長大了,懂事了,師妹,說真的,若你能留在昆侖,師兄是真的會考慮你的。”

這兩聲“好好好”能看出他的心鬆了不少,可他這麼一說,我卻是緊了不少,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師兄……不是……”我躍躍欲試著想解釋,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口。

“師妹,藍辯都跟我說了,說你每天每天都想著我,你這份情,師兄領了,也記著,你下山之後,無論師兄還能不能見到你,都會永遠記著你的。”

這話說的跟我要死了似的。藍辯,果然是藍辯!如今這光景,我已經不想著解釋了,隻想回屋子裏做個布偶,寫上藍辯的名字,紮他個千回百回,直紮得他千瘡百孔、哭爹喊娘!

當師兄告別欲哭無淚的我,讓我一個人冷靜冷靜的時候,我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地轉身,一陣清風吹過,小路邊紅柳的葉子被吹得沙沙作響,師傅正站在紅柳的樹枝後麵,樹蔭擋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輕聲喚他:“師傅。”

他略一點頭,動聽的聲音傳來:“回屋吧,免得淋著。”

這該死的師兄,拒絕就拒絕吧,還讓師傅看見了,看見就看見吧,傘還沒給我留下!太氣人!

那日晚上,師傅比平時來得晚些,他依然是看書,我靠在床頭發呆,夜已是很深了,我卻沒有睡去,一直在想如何跟師傅解釋白天的事。

正想著,師傅一聲輕歎:“哎,我倒是最近怎麼了,竟是這樣,你師兄屬實不錯,可你兩個沒有緣分啊。緋塵,為師勸你還是早早斷了這份念想吧,你師兄是個修仙的,你卻會返回紅塵,情用得深了,到了收的時候卻是傷神傷心啊。”師傅說這些話的時候,隻坐在桌邊,沒看我,好像在跟桌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