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能讓他更苦(1 / 2)

青丘的歲月,堅冰化水一樣,一點一滴,流得看似緩慢,卻百年猶如一日。

轉眼又是百年,我已是一千三百多歲的高齡——自然,我與仙界那些幾萬十幾萬年的上仙們是沒法兒比的,我隻比照我自己。

這一百年裏,我眼瞅著恩鬼從以前嬉皮落魄的少年,變成了一個一副錚錚鐵骨的硬漢,雖然依舊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卻透露著股卓然的不羈。每每看到如今的恩鬼,我就在心裏想,這窮頭吧腦的老金也著實是個人才,能將當初在青丘人人欺淩的半妖,教導成這樣一個亦正亦邪的英雄人物,忒不易了些。

為這,我曾專門向我爹打聽過,那英水上渡船的老金到底是誰。狐王就是狐王,一點兒都不會體恤普通仙人們的疾苦,他一臉困惑地問我:“老金?老金是誰?為父這一身功法,還用像普通仙人一樣搖船去渡英水嗎?”看把狐王給霸道的!

我撇嘴說:“哼,那老金,或許連白虎上將都打不過呢,還能懼你這個狐王?”

我們家白碧海嘴撇得快到瑤池了:“你知道這天地間比你爹我功法高的能有幾位上仙嗎?那個什麼老金,若是真這樣還能在這兒擺渡!小七,以後別老去聽那些市井中人插科打諢,跟你娘多學學婦道,都快嫁人的姑娘了,整日裏去跟些男仙們廝混,成何體統!”

跟我娘學婦道?那還能學出好來?我撇撇嘴,再沒做聲。

這一百年來,以晉從未再回來過,偶有書信來往,隻說些功法的進展,再不似以前黏黏膩膩說些七七八八的瑣事,我回信,也隻說最近我和珠瀾做了什麼做了什麼,不再長篇累牘地說青丘各戶各家的奇聞怪談。

說真的,我有些失落,以往小到一個針鼻兒的事都要跟你說上一遭的人,如今什麼也不說了,換誰大概也得失落一下吧。

我隻聽我爹上天庭回來講,說以晉那小子進步如何如何大,他偶有一次聽得白虎上將去下屆梅川颶風嶺去除妖,帶了以晉去,都沒用白虎上將親自上手,以晉便處理得妥妥當當。我爹說的時候眉飛色舞,偶爾用眼睛瞟瞟我的神情,我隻眼觀鼻鼻觀心,菩薩一樣地捏手微笑,他很耐不得我和。

我在這兒全不當回事兒,珠瀾那裏卻總是聽得無比起勁兒,這一百年裏,我也是看出些眉目的,珠瀾已經長成了個大姑娘,身段婀娜,眉眼含情,長得即使在我們姐妹幾個中比一比,也不會落了下風去。姑娘一大,自會思春,每次以晉來信,珠瀾都在一旁看了又看,笑了又笑,那表情,我再看不明白就太對不起我們狐族天生被人說成狡猾的天性了。

這一百年來,還有些瑣事。

我三姐已經跟敖鳴喜結了連理,龍王敖日當日還上門三番四次地道歉,說他家那混小子如花似玉的老二沒相中,倒喜歡上了舞文弄墨的老三,回家一頓抽筋剝骨的狠打也沒把那小子的倔勁兒扳過來。讓我爹可憐可憐他這條老龍,不然真入了洞房,那敖鳴小子再不進更是苦了老二了。

我爹娘裝得很像,言辭句厲地批判他一番才勉強答應了,這二老若是去人間唱戲,怎麼著也是名伶了。

我二姐生了個男娃兒,取名念垚,我想大概是因為二姐是在下界的垚山上認得我那嫩妖二姐夫的。

既是這麼念,怎麼不在一起呢?好生奇怪。目前,我二姐帶著垚兒依舊住在青丘,我爹已經將她逐出了狐王府,她一個人和那小娃兒住得很是自得。

後來,我爹授意我娘,讓我娘找她回來,她說什麼也不回來,她說她們母子二人在外住的已經慣了,不想回來。又把我爹氣得夠嗆,我這二姐,現在我已經對她欽佩得五體投地了。

這一百年裏,那個人……我見得更頻了。

以往是每逢十五他便來青丘瞧上我一眼,近來卻已不分時候,想來便來了。暖玉一熱,我就顛顛地跑去迎他,左右阿水也知道了,我便央了阿水替我把風,他若不應我就下指令,軟磨硬泡阿水也算習慣了。

阿水總是提醒我,他畢竟是個魔,無論怎麼個不同,他終究是要顯露魔性,而且隻會越來越深,說我和他在一起,就是場明知會輸的賭局。我賭的是他對我的真心,可是要知道,魔性到最後卻是會掩蓋了真心的。

我在嘴上千個萬個不信,心裏卻明明白白知道阿水說的是真的。

因為,每次碧尤來找我,他的墮仙印都深了幾分,像朵妖冶的火,隨時都能將我焚化了。每次他來,他眉梢眼角那種冷冽便又增加了幾分,跟我說起天庭的事的時候,也不再是那種娓娓道來的樣子,總是恨恨的,有些陰冷。每次他抱我的時候,我都覺得他的胸膛又涼了幾分,不似以往的微涼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