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毓打開門時,秋瓷正站在門口,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姑娘你能不走嗎?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她們最後都不會被留下來的。”
章毓搖了搖頭,現在也到了她該走的時候了,因為她也是這些來來往往的人中的一員,怎麼就會這麼悲劇呢?她為自己歎息。
她是不會留下來的,也不能留下來,不然也許有一天她就會成為秦月,而她一點也不想看見趙之睿的那個宋淼。世上所有的年輕女子一開始都是清純柔和美麗善良的,如同春日灩灩之湖水,然後在生活裏漸漸老練、滄桑、憔悴、,固執,或許在某些創傷之後還會陰險,霸道、狠毒,最後麵目可憎,從珍珠變成死魚的眼珠,她不願如此,不想如此,所以還是及時止損吧,難過一時總比難過一生強。
章毓向院門口走去,秋瓷在門口拉住了她的衣角哀求她,“公子還在屋裏。”
“他已經和我告別過了。”章毓道,一邊回頭看了眼隔壁緊閉的房門,他閃躲著她,甚至故意選在了她的夢中而來,但也許她還是該正麵和他告別才是,做個徹底的了斷並不難,不過是好聚好散而已。
章毓走了過去敲了敲房門,“之睿。”
門內寂靜無聲,片刻後才響起了器具摔在地上驟然碎裂的聲音。
章毓推開了門,一股濃鬱得嗆人的酒氣撲麵而來,她捂住了嘴,眼睛頓時被熏得發疼,這氣味就是當初她喝了一口就差點醉倒的烈酒,這是打翻了多少酒才會這樣。
等到酒氣散了點章毓才走進了門,趙之睿正坐在書房的地上,背靠著書桌,一腿伸直,一腿屈起貼在牆壁上,在他的身旁,歪歪扭扭胡亂堆著一排大大小小的酒壺,地上還有許多酒壺的碎片,混合著一灘灘的酒漬。
他手裏拿著一個酒壺,擱在屈起的膝頭上,半垂著頭,散亂的長發半遮著他的臉,衣衫淩亂不堪,與亂發糾纏在一起,渾身都是酒氣,喝得爛醉如泥。
這樣潦倒頹喪的趙之睿,是章毓從來沒有見過的。
“趙之睿,你究竟在幹什麼?”章毓皺起了眉頭,明明就是他見異思遷,卻做得好象是她背棄了他一樣,躲在屋裏一個人喝酒痛哭的人不該是她才對嗎?這分明是搞錯了對象吧。
“小毓兒,小毓兒……”趙之睿忽然動了動抬起頭來,白皙的臉色已是通紅一片,連眼白都布滿了紅色的血絲,那迷朦的眼神看向門口時,忽然就顯出歡喜來,他一手撐在地上像要站起來,突然又停住了,“不是,不對,不是的……”他把手裏的酒壺用力砸在了地上,伸手抱住了頭靠在了牆上,似醉似醒,含糊地低喃著什麼,聲音嘶啞而悲愴,漸漸又人事不省了。
章毓仔細地聽了很久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那是一聲一聲的師尊。趙之睿的師尊便是長流仙子,那是個被所有人讚美敬仰的女子,可為什麼他在這樣半夢半醒之間還要這樣的叫著他的師尊?
章毓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看向那麵他一直依靠著的牆壁,那片牆壁上什麼也沒有,隻有一副巨大的被白布遮得嚴嚴實實的卷軸。這樣的卷軸這裏有,白臨城的家裏也有,都在他的房間裏,都被顯眼地掛著,又同樣被遮掩著。
所有的秘密就在這裏。
章毓一步一步走去,顫抖的手指攥在白布一角,她閉了閉眼,用力把它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