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會不會這樣子:你喜歡他的時候,會喜歡他的一切,容忍他的壞脾氣,放縱他的一些小性情;若是不喜歡他,他做什麼都是錯,站著是錯,躺著是錯,連說句話也是錯,恨不得他立即死,地球上沒有這號大名鼎鼎的人物!
還好,還好,還好,她和他除了那紙結婚協議書,倒沒有什麼涇渭分明的利害關係。
“今天不是說不來了麼?”錦池道。
他習慣性地皺皺眉,眼神飄忽著,落在入夜不甚清晰的草地上,仿佛非要把地上的草一顆一顆數清不可。
“媽不放心你一個人出來,叫我過來接你。”他嘴一開,那股漫不經心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輕寒飄來。
呃,從認識他起,他總是這樣對她不假辭色。
“哦。”錦池點點頭,也不說謝謝。
蘇青文聳聳眉,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怎麼沒有得到改善,還是這樣公事公辦?
“早點回去吧,你不來,錦池招呼了一天。”蘇青文加重了一天,這貌似平和的語氣,卻微微透著一絲責難。
“穆錦池,回去吧。”他爽利轉身,也不管錦池跛著腳丫子跟不跟得上他,倒是大步流星地往勞斯萊斯走去。
錦池跛著腳深一腳淺一腳踩在草地上,上午那場雨後,草地上還頻遺一灘灘水窪,錦池高低不勻的腳落上去,發出咯嘰咯嘰一樣的聲音,像牛吃草。
這聲音在夜色中,聽起來有些吵,他突然頓住了身子,回過頭,莫測高深地看著她。
即使在夜色中看不清他遮掩在劉海後的眼神,但錦池還是明顯地感覺到了,那絲似有若無的無奈和頻頻收縮的慍怒。
“那個,武端陽,我好像忘記了一些東西沒拿,我的畫架,還有那個顏料之類的……”東西。
“在哪裏?我去拿。”
她的話還沒說完,他就說他去拿。
錦池籲了一口氣:“那好吧,青文知道我放在哪裏,麻煩你了,謝謝。”
武端陽對她的道謝不置可否,他早已習慣,她麻煩人的時候,總會不分場合加上一句謝謝,即使他明明覺得那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兒。
錦池也沒有等他,王師傅給她拉開車門,她就很順利的坐進了勞斯萊斯。等他拿著她的畫具回來的時候,王師傅發動了寶馬開在了勞斯萊斯前麵。
“以後,不要來這種地方畫畫。”甫一進車內,他就開始命令。
“為什麼?”
“太髒。”武端陽嫌惡地看看皮鞋上濕漉漉的泥巴,猶如膠性十足的狗皮膏藥,不請君自來。
錦池點點頭,下雨天確實有點麻煩。
夜色漸漸加深,從這裏開到她和武端陽的住處,要一個多小時呢,王師傅駕著寶馬在前邊開路,白熾的車燈照亮了公路兩邊的香樟樹。
錦池看看窗外晃過的樹影,突然覺得有一點兒寂寞。
一個人走,會不會寂寞?
不知道?
兩個人走,會不會寂寞?
是寂寞的。至少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仿佛隻有他一個人,或者她一個人,那樣,突然有一點兒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