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誰送你回來的?"
錦池目光朝下,沉默,不說話。
"說!"他一怒,把芙絲狠狠砸出去。芙絲還沒有喝完,瓶子裏的水,隨著瓶子飛落,汩汩流淌。
"穆錦池!你說不說!"
他問她,她就要立刻答,不然就像這樣,喜歡砸東西。
"我……是一個朋友,送我回來的……"錦池想了一會兒,淡道。
"什麼朋友?"他繼續問。
"青文的表哥。"
"叫什麼?"
"蘇喚生。"
他霍然想起,那個剛剛開著翼虎揚長而去的男人。對她,似乎特別親熱。
"你跟他什麼關係?"他又問。
錦池籲了一聲,道:"就是普通朋友,青文今天喝醉了,他送青文回家,然後送我回家。"
就是這麼普普通通的關係。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去找蘇青文?"他的語氣放柔了一些。
"嗯……"她不再說話,也不繼續辯解,否則會招徠他更多的怒氣。
他重新在沙發上坐下,閉了閉眼睛,因為她剛才的解釋與軟化的態度,而心情放鬆。
"穆錦池,給我去拿瓶水。"他略帶慵懶地開口。
"好。"
錦池轉身,重新進廚房給他拿水。她準備遞給他,他又接著說:"把水給我扭開。"
"哦。"
他舉著芙絲,喝了幾口,又還給她。
她把芙絲瓶蓋蓋好,重新放在幾案上。
這時,鍾姨的晚餐做好了。
錦池幫忙鍾姨擺碗筷,他又喝了幾口水,便起身,在自已固定的餐桌位置上坐下。
錦池坐他旁邊,偶爾坐他對麵,諸如兩個人發生口角,吵架的時候,她就坐他對麵。現下,她就坐他對麵。
"穆錦池,你坐過來。"他抬眉看了她一眼,冷道。
錦池也抬眉看了他一眼。
兩人視線相撞,一個平淡如水,一個冷凝若冰。
她看到他看她,一下子就調轉視線,看著筷尖。她不也與他對視太久,他的眸子深邃如無盡星空,又冰冷得似千年寒冰。若是不留神,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的眼睛攫住,深深地跌進無邊無際的時空。
"穆錦池,你坐過來。"他又一次冷冷地重複道。
錦池端著碗,起身朝他旁邊的位子走去。
他伸出左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坐在他的左邊。她在他的左邊坐下。
然後,就是兩人沉默而漫長的晚餐時間。
直到,錦池的手機鈴聲,打破這種安靜。
她起先是不敢接的,怕他說,也怕他搶了去。然後,知道是蘇喚生。
她沒有故意去按接聽或者拒絕鍵,而是等著它不依不饒地響了幾遍,最後,他先受不了鈴聲。叫她,趕緊接。
"錦池,我是蘇喚生。吃飯沒?"他問,他的語氣輕快,心情愉悅。
"吃了。"錦池淡道,輕輕地掃了武端陽一眼。
他動作慢條斯理且優雅的夾菜。
"那就好,你爸沒發現吧?"蘇喚生接著問。
"呃……"怎麼說呢,介意的可不是她爸。青文和他認識這麼久,怎麼沒跟他說,她已經結婚。
"那應該是沒發現了。"他在那邊笑道。
"嗯,還好,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掛了。"錦池道。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兒,他才說:"是不是不方便?"
"嗯。"
"那就掛了。"
她掛了電話,又悄悄抬眉看他。
他沒有說話,拿餐巾擦了擦嘴,然後往一樓臥室去。她的目光跟著他的背影走了好一陣,直到確定他沒有因此而發火怒砸東西的時候,才回過頭來,緩緩放下筷子。
不久,臥房的洗浴間裏傳來嘩嘩的水聲,她知道,他一定在洗澡了。他喜歡在飯後半個小時之內洗澡,洗完出來之後,腰間通常隻圍著一條浴巾,然後交疊著兩條黑毛叢生的雙腿倚在床闌上看雜誌。
"穆錦池,過來幫我擦頭發。"他見她進來,就安排她做事。
錦池點點頭,從洗浴間找出一條風幹的方巾,慢慢向他走去。
"你坐過來一點兒。"錦池拿著方巾說。
他毫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會自己過來一點兒?"
床兩邊一邊放著一個床台櫃,他倚著床闌,坐在裏麵,要擦頭發,除非,他出來一點兒,或者她進去一些。而他選擇,讓她進去一些。
她脫了自己的人字拖,爬上床,雙膝跪在軟床墊上,舉手給他擦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