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說他做東西給她吃,這是第二次吧。第一次可是在三年前呢,那時他和她才剛結婚。她皮膚過敏,做不了飯,隻吃康師傅來一桶之類的泡麵,而後有一天晚上,他說他也餓了。於是他就下麵條,兩碗清湯掛水的麵條。
今天,他還是會下麵條吧。她猜測。
最後,他果然還是下麵條,她暗暗想,他是不是隻會下麵條,不會其他。心裏雖然這麼想,但卻不敢這麼問。
他挽起袖子,煞有介事地在廚房裏穿梭,又是燒熱水,又是煎雞蛋。奇怪的是,他隻煎了一個蛋。
"穆錦池。"他在廚房裏叫她,她站在廚房門口,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做什麼幫他。這種事情,她向來幫不上忙。
"什麼事?"錦池道。
"出去。"他不帶情感色彩地說。
"不需要……"
"去客廳等著。"他背對著她,接著說。
錦池一時木然,看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好。"
等他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麵出來的時候,她幾乎要磕上眼皮。那是因為,他下麵的時間實在太長,以致於在養成晚九入睡的作息狀態下,開始精神不濟。
他把雞蛋麵放在她旁邊,她閉著眼,當時隻覺得一股麵香四溢。以為做夢,夢到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麵,還聞到一股麵香。
"穆錦池。"他坐在沙發前沿推了推她。
她惺忪地睜開眼,打了個哈欠,如夢初醒般:"怎麼了?"
"你做好了?"她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雞蛋麵。
哎,真做好了。
"快吃。"他坐在一旁一臉心平氣和地看著她,還有點溫柔。
錦池端坐起來,舉著筷子,小挑一小撮。
比上次的,好吃很多了。上次是真正的清湯掛麵,這次還放了雞蛋。
麵條開胃,她呼呼吃了幾口,見他不吃:"你怎麼不吃?"
他坐在沙發上,疊起兩條腿。在她吃麵的時候,他已經習慣性地捧起一本雜誌在看。視線微微繞開雜誌,看向她,不熱不冷地說:"我不餓。"
"哦。"
他不餓。他竟然親手下麵條給她吃。
呃,還真有點不習慣,他突然之間對她有那麼一點兒好。
及至到她吃了近一半,她又悄悄地看向他。麵條下得比較多,一個大海碗。他實在太高看她,認為她裝得下。
他雜誌看得認真,她停了停筷子,瞥了他一眼。想吃,但又吃不下。
"武端陽。"她毫無底氣地叫他。
他微微抬眉:"怎麼了?不好吃?"
神情有些冷,還有點明顯的不高興,要是她說不好吃,他一定又會火冒三丈。
"很好吃。"她淡淡道。
他皺了皺眉:"那就全吃了。"
"我……可是……已經飽了….."
"那也全吃了!"
錦池蹙眉看了看他,不說話。筷子夾了一小根,往嘴裏吸。
他看了她一眼,陰著臉,站起來,往一樓的臥室去。
"給我扔了!"他又怒又氣拋下這句話,順便丟給她一個高傲冷削的背影,最後還附上房門 '嘭'的一聲。極具視覺和聽覺雙重效果。
她當然吃不下,但怎麼敢真正去扔呢?畢竟是他做的,要是真扔了,他指不定又要發什麼火,給她什麼臉色……
她不扔,隻好端起來放進冰箱,大不了明早起來,接著吃。那時他應該不會說什麼了。
(二)
錦繡晚上從錦繡設計回到家,保姆已經做好飯。隨口問起展愷鵬回來沒有,保姆說還沒。那她一個人吃。和他結婚有兩年多,剛結婚的那段時間,兩人經常在一起吃晚飯,那時他對她還是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不過,自從他知道她和武端陽的事之後,他就再也不像正常的三好或者四好丈夫一般,按時上下班,按時來接送她。甚至於平時對她一臉嘻皮又溫馴的笑也不見了。
錦繡吃完飯洗澡休息,她已經打算離婚,這件事情,她跟他提了很多次。他就是不肯,態度強硬,每每提起,都會有一場風暴,這一場風暴從客廳開始,最後在床上結束。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發呆,想完展愷鵬,又想錦池。隻覺得她處處忍氣吞生不言不語是手段,目地想栓住武端陽。這樣一想,她對錦池二十幾年來前前後後所有的厭惡與嫉妒翻湧而出。她和武端陽結婚前,她用跛腿囚住她,等結婚了,她又用弱勢和裝模作樣的體諒栓住他。她的妹妹,到底不算愚蠢,知道揚長避短。
及至她恨得忍無可忍,便從床上起來,隨手抓起梳妝台上的A4紙(她平時用來畫設計草圖),龍飛鳳舞地寫上'穆錦池'三個大字。她舉著這張紙,恨毒的眼神,死死糾纏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