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笑不吭聲了，固執地看著眼前的茶杯。
這不是默認，而是溫柔地反抗。
慧苦當然明白其道，眉頭微皺：“怎麼了，不樂意？”
“他們騎大馬，坐大車。”伊笑弱弱地分辨道，“隻是來時人馬帶傷，車轅還留有箭洞。”
“那又怎麼樣？”
“陳姓王朝立世已有數百年，現在能與他們力敵的，沒有易與之輩。皇權浩蕩，金椅周遭卻總是壘壘白骨。勢大智高者尚且難以周旋，又豈是我一個羸弱小子可以摻合進去？”伊笑小心地看了看慧苦，“師父讓我去找緣分，我自己去就是了，何苦又要踏入這是非旋渦？”
慧苦點了點頭認可伊笑所說：“我問過接引，他們是在迷霧森林裏遇襲的。”
流雲寺高，終年隱於雲霧，八百裏迷霧森林寬廣，沒有接引僧指引旁人難入流雲寺。
有打油詩為證：流雲寺在雲端，等閑之人莫上前。拾級而上不得上，空留骸骨在雲邊。
接引僧負責在一定的日期、到一定地點接送客人上下山，卻並非可以隨意要求。
“那寺裏安排接引師叔出手就好了……”伊笑溫柔地固執著。
“接引有接引的職責。”慧苦不著意地搖了搖頭，“世俗之事我們也不好參與太深。”
接引的職責其實就是上下山的路口接迎往送，這對於八百的迷霧森林卻隻是個開端。不過現在正直大會，從山腳到迷霧森林的外圈自有聖光指引。
有聖光的指引，自不會迷路。聖光之下鬼神避易，妖魔靠邊，可以說是很安全。
隻是聖光不斥人類，並不妨礙人類之間的舉刀相殘。
“我最多也隻是一牛之力，就是有十牛之力，摻合到這種場麵，也是轉瞬成渣。”伊笑又是直撓頭，“與其要趟這種沾上即要成渣渾水，還不如讓我自尋福緣，興許還能多活幾年。”
“福緣那麼易得？”慧苦微微一笑，“這次為了你的福緣，可也是下了些本錢，結果卻是……嗨，你知道的。當然，也許是我們所求太高。”
“弟子知悉師父的用心，也將永遠銘懷於心。”
伊笑再度為禮。雖然師徒之情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走入冰點，慧苦這次卻也是盡心盡力。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佛門弟子當盡力圖之。”慧苦諄諄善導。
又說我與佛無緣，還跟我說什麼浮屠……伊笑頭都有點大了，不管是後世的經驗，還是經樓遊記裏的記述，王權周圍的紛爭，無論是王子爭嫡，還是外人窺覷王位，都是少惹為妙。
“浮屠難造啊！”伊笑長歎一聲，“王子的護衛不少，功力比我強者甚多，也還是狼狽情形……多我一個也隻是多添個荒山野鬼罷了。”
“辦法總比困難多。”慧苦笑了笑，“你也許可以帶他們離開聖光之路，走進迷霧森林……”
走進迷霧森林能迷惑人是對，可是也有風險。迷霧森林是殺戮之地，是王朝律令管不到的地方，是人類與野獸、人類之間征服與廝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