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軒深深地蹙起眉頭，心裏充斥著厭煩和憤怒，他單手在刀庚表麵操縱，細不可查的聲音從刀庚內部響起，“瀘窖”已然在鞘口位置準備就緒。
“當然，這一次我找上你也是偶然，小姐也沒有追究你的意思，我，完完全全是依照我自己的想法，想在這裏和你切磋切磋而已。我這是一時興起，不過念在你腰部有傷的情況，我們之間就決鬥三招。”男人伸手握住背後劍柄，劍身緩緩從劍鞘滑出，一條龍形紋路刻畫在平滑的劍脊處，“我叫空魂。”
“在不經準許的情況下，刻上龍形，那可是犯了龍廟重罪。”禹軒喃喃，他並不在意這些，俗話說山高皇帝遠，他在骨都呆久了，帝都皿丘山皇城對他而言是個很遙遠的符號。他拔出腰際刀柄，與刀庚鞘口嵌合，伴隨著機械齒輪咬合之聲，“瀘窖”刀片與刀柄結合一體。
禹軒挑起眉頭，“生死不論？”
“生與死並非我們能夠掌控的，真龍要人此時此刻死，我想沒人能夠活到下一刻。是的，生死不論，但隻交手三招。”
兩人緩緩吐納收息，巷道中安靜得僅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俞長雲抬起頭，看見牆壁上方一扇窗戶有人偷偷俯視他們。那人發覺了俞長雲的注視，目光閃爍幾下，又驚又急地退回屋裏，木窗猛地合攏。俞長雲默默凝望著一根細長的木棍，從窗戶旋轉墜落，接觸到小巷青石苔蘚的地板。
一連串的清脆聲音。
空魂拔出劍，龍形紋路的全貌延展出現，劍鋒劃開涼爽的巷風，從上往下的直斬。禹軒早就衝到他的身前，刀與劍接觸切割，獸骨打磨的鋒刃發出尖嘯般刺耳聲音。刀與劍最終分開了，刀刃彈在牆壁上切出淺淺的豁口，長劍在半空舞出一團白花。禹軒雙手持刀，承受著什麼衝擊力般往後躍開，他喘著厚重的粗氣。空魂顯得冷靜，挺直腰杆，單手持著長劍，另一隻手貼在背後，這是一個禹軒從未見過的架式。
“第一招，看來是我占上風了，不過你也不賴，確實稍稍勾起了我的興致，那我就陪你玩玩吧。”空魂淡淡地說，長劍向前傾斜，劍尖遙指禹軒。
空魂睜大眼睛，一瞬間，僅僅隻是短短的一刹那，禹軒在他眼中不見蹤影。他急急扭頭，終於捕抓到禹軒的軌跡，他低俯著上半身，如同一匹黑狼貼著牆壁俯衝，離他還有兩米的距離。
禹軒近乎恐怖的速度震驚了空魂，同時也惹怒了他。空魂橫劍擋住禹軒劈來的尖刀，反手劍刃貼上刀身，如同附骨之疽般逼近禹軒的手臂。禹軒抽刀，空魂的長劍仍然像纏上他刀身的毒蛇，追隨他的刀走。禹軒突然回想起以前他也使用過類似的招數，那一次他的長刀沿著那人的刀插入他的身體中，但他的伎倆和空魂所使的招數相比，一個猶如地上的野草，另一個卻是天上的參天古樹。
禹軒伸出他的另一隻手，沒來得及多想，握住空魂的劍身。上一次創下的傷口再次被撕裂，痛得他手上的力量一輕，被空魂輕易掙脫開他的長劍，血絲潑灑在半空中。空魂沒有再做進攻，負劍後退一步，看著禹軒仿佛眺望隔江的一抹渺小的身影，“第二招，我同樣小勝。我終於知道了，你並沒有經過師門的係統訓練，隻是依靠自己的天分和直覺，一步步磨練著刀的技藝，一直到今日。你的確很有天分，自己孤身一人能到到達這樣的境界，確實很強。可惜你還差了一件最為重要的東西。”
“你的話真多。”禹軒淡漠的回應。他方才握住長劍的手微微顫抖，他遏製不住手掌的抖動，疼痛沿著脈絡通入他的腦海。他覺得掌控不了那隻手掌了。
空魂吐了口濁氣，那隻放在背後的手挪了出來，雙手握住劍柄。他紮出一個標準的馬步，刻有龍痕的長劍舉在他的麵前，第一次，禹軒發覺他從剛才到現在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拔出了劍。空魂繼續說：“你欠缺的東西，我不必明言出來，但我會融入我這一招裏。首先你需要考慮能否接下，其次你要考慮能不能從我這一劍裏獲得什麼東西，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禹軒忽然摸了摸額頭，他意識到他的額頭正中隱隱刺痛，心裏仿佛有種預感，這一劍真的可以刺穿他的額頭，一擊必殺。他再次垂眼瞥了瞥自己受傷不能動的手掌，即可有了決斷，他收刀入鞘，麻利的伸手扯住俞長雲的胳膊。接下來的流程他輕車熟路，轉頭沒有絲毫留戀的奔跑，耳際響起的是狂流怒浪般的風聲，布滿青苔的牆磚不斷後退，成一條深青色的斑駁河流。他居然當機立斷地逃走，甚至連掩飾一番都毫不需要，逃亡奔命本來就是毋庸置疑天經地義的事情！
空魂有些發愣。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的背影縮小成兩個黑點，他權衡一下距離，明白腰間的那些匕首毫無作用了。他收起馬步，搖頭苦笑一下，把劍收入劍鞘。
空魂低聲自語：“我總算知道，從天塹山穀上能夠逃脫這件事情，並不是他一時的好運，換我來還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