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長雲瞥了一眼禹軒,嘀咕一聲他其實是為了救禹軒扔掉神州八號飛行裝置,然後降落下來,他當然不敢說,呢喃道:“我哪裏知道,一開始好好的,沒想到忽然間就沒動力了,直接從半空往下掉。”
“從這麼高的地方掉落,爸,你知道這事情的危險性嗎?”中年男人怒斥道:“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萬一出了故障,你孫子摔下來不可能活著,為什麼你總是不聽呢?”
老人拍了拍俞長雲的小腿,微微垂著頭,抹了抹渾濁的眼睛。隨著他的歎息一聲,老人說:“知道了,最近就不弄這些東西了。”
“爺爺。”俞長纓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肩膀倚著俞長雲的椅子,抬起頭瞪大眼睛。
又有一撥客人跨過門檻,中年男人招呼著夥計上前,餘下的人在大廳的角落邊上。禹軒注視著客人絡繹不絕,俞長雲爸爸的點頭哈腰,一件件機械器物從台架上拿下,流落到不同人的手上。
“我們去裏麵看看吧。“禹軒提議。
“也可以,長纓,帶禹軒哥去我們的車間裏參觀吧。”俞長雲說。
綁著馬尾辮的少女彈簧一般站起,爽快利落的呼應一聲,伸手指了指牆壁的帷幕,說:“走吧,既然哥哥這麼說了,那我就帶你去參觀參觀。”
禹軒隨她掀開帷幕走入室內,那是一條昏暗的走廊,俞長纓輕快地跑到一扇門前,弓下腰湊著臉似乎在分辨什麼東西。禹軒四下看了看,走到一根燈台前,卻找不到火柴去點燈台的油燈。一隻手伸了過來,俞長纓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他身旁,貼著他的身體使勁笨拙地拉燈台下的什麼東西。
看到禹軒疑惑的目光看來,俞長纓朝他尷尬的一笑,“這燈台是我製造的東西,不需要火柴,拉下麵的引線,就能通過兩片骨片在油燈上摩擦生熱,點燃油燈上的油,唯一的缺陷就是不太容易點燃,嘿嘿。”
“現在才想起要點燃油燈。”
油燈已經飄起一抹火苗,俞長纓回到門前接著微弱的光,嚐試著操作門孔上的什麼東西。禹軒湊近臉,低聲問道:“怎麼了?”
“能開門的是一個裝置,需要滑動轉輪到正確的密碼位置,這個密碼是‘二四六’,不過我怎麼都看不到。”俞長纓隨隨便便就把密碼說出來。
鐵木彈簧響起的聲音,俞長纓推開了門,她張開雙手旋轉著身軀,迎入車間裏的陽光中。禹軒也笑了,好久沒有見過如此明豔動人的笑容,他覺得必須也以陽光一般的笑容去回應。地麵上堆砌成山的散片零件,長桌上擺放的裝置半成品,放在牆邊的大型木架,一排窗戶透入殘黃的陽光。“這就是我們的車間,我最愛的地方!”俞長纓得意洋洋地介紹,仿佛宣告著嶄新領土的一隻田鼠。
禹軒抬起頭,看見一扇小窗,三葉渦輪嗡嗡地旋轉。
“你們,那個爺爺,他好像很喜歡機械,剛才你父親責罵他的時候,似乎他很傷心。”禹軒試探性的說。
俞長纓拿起桌上的一把木鎖,在手裏把玩,過了一會她才回答:“當然喜歡了,簡直就是病態的喜愛,大半輩子都投入到研究機械裏,不愛它能這樣子嗎?”
“那你的理想呢?”禹軒沒話找話,瞅著桌上那件半成品裝置,和俞長雲背後那所謂的“神州八號”很像。
“沒有。”
禹軒吃驚於俞長纓幹脆利落的回答,問:“什麼是沒有,就算沒有長時間的,事關一輩子的追求,至少也有短期的希冀吧,比如很想要什麼東西,有件事情一定需要解決。”
“沒有就是沒有,每一天和爺爺哥哥,爸爸媽媽這樣生活下去,幫爺爺做做機械,幫哥哥追追女孩,幫爸爸媽媽做做家務,一天的時間大概就過去了吧。”俞長纓反而表現出不解,“反倒整天追求來追求去,最終也不能強求什麼,小時候我特別想要一個木娃娃,在春節年會的時候,滿大街是人,我被一個木娃娃的攤位吸引住了。”
禹軒問:“最後你爸爸也沒給你買是吧?”
“我爸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我和哥哥站在一起,眼巴巴的看著那些木娃娃,但我們兩個身上的零錢早就用光了,我在哥哥旁邊哭鬧,你知道哥哥也沒比我大多少,也在旁邊大哭。”說著說著,俞長纓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後來哭了半天,被哥哥拽回機械鋪和爺爺一說,結果爺爺一把將我抱起來,對我說他也可以造幾個木娃娃起來,非常簡單!”
“非常簡單。”禹軒重複俞長纓的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