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破城(1 / 2)

狄赤冷靜,低聲道:“禹軒?”

“黃金城。”

“什麼?”車內三人異口同聲說。

禹軒道:“黃金城到了,就在不遠處。”

俞長纓靠上前去,盯著窗外。那是一片璀璨的金光,連攜著空中那輪火紅的夕陽,巍巍屹立在地平線之上。怪不得禹軒一個從未到過黃金城的人,如此篤定如此確認的說出黃金城三個字,因為迎麵接近的宏偉城牆,便是如同黃金一般耀眼。

馬匹靠近的聲音,夏駒朗聲在馬車外道:“大人,既然黃金城近在咫尺,我們的任務也便完成了,我和兄弟們就此離去了。”他的聲音焦急,而且話音剛落,馬匹傳來被勒緊韁繩的叫喚。

“稍等片刻!夏都尉,稍等片刻!”狄赤一邊喊著,一邊掀開幕布,往外探出身子。

夏駒停住馬兒,回頭看去,狄赤大聲道:“我們也跟著回去。”

盡管臉上是不耐煩以及咬著牙切著齒,夏駒答應了一聲,還是指揮著隊伍往後趕。他們加快行進速度,饒是如此,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時分,他們才遠遠眺見那座隆起的山坡,以及山坡上的城鎮。一道道直直的黑煙從城鎮中升起,隱約看見火光掩映。

他們長驅直入,岫城城門是大開著的。踩著焦黑的木屑,還有凝固的血跡,他們拚盡全力朝衙門的方向奔去。一路上他們一個活人也沒見到,有一座土屋塌了一半,烈火在焚燒著屋內的床褥,床上隱約躺著一個女屍。在土屋門口,有具男屍倒在地上,胸口是一大片血染的深紅。

觸目所及,放眼望去,沒有一處能掙脫火焰和濃煙。平民,士兵,或者少有身披白布的屍體倒在凝固的血泊中,熱浪一陣又一陣的撲麵而來。有些人驀然離開了隊伍,焦慮奔入某個小巷,絕大多數情況中,不久後便傳來一聲痛苦的哀鳴。

他們終究抵達了衙門前,那座臥獅石像前方。臥獅被某種重物砸碎,僅剩一半身子孤零零地立在一堆碎石上,僅有的一隻眼睛怒目相瞪。夏駒氣喘籲籲地奮力邁進衙門門口,穿行過一片焦木枯草,捂著鼻子防煙,禹軒四人緊跟著他。他徑直走向正堂,正中椅子上的牌匾被拍落裂成兩半,有人癱在椅子上,趴著長桌。從禹軒他們的角度可以看見那人背後的紫紋熊官徽,以及將紫紋熊染成深紅色的血跡。

“大人!”夏駒急衝上前,雙手扶著那人的雙肩,扶起一看,夏駒麵無血色。

狄赤低頭沉默。禹軒微微歎了口氣,說:“那就是那位知縣吧。”

俞長纓怔怔地望著,忽然肩頭被人撞了一下,那是一個士兵衝上前來。一個又一個身著軍甲的男人擠過擁亂的門檻,紛紛圍到知縣屍體的周圍,人數越聚越多,幾乎將整個正堂都塞滿了。

正堂內靜默著,士兵們的視線都集中在知縣身上,夏駒扶著知縣的雙手微微顫抖。他低著頭把臉藏進陰影裏,緊咬牙關,任誰都看得出他在強忍眼淚。

他忽然回頭,所有的傷痛和淚水從他臉上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夏駒的表情是禹軒自從見到他第一麵起,從未有過的剛毅和決絕,他抱起知縣的屍體,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通道。他穿過通道,經過禹軒四人的身邊,但哪怕一個目光也不屑於落在那四人身上。

等夏駒的背影走遠後,人群才響起了盡可能壓低的竊竊私語聲。

“知縣大人好人難以有好報啊,為了岫城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為了抵抗沙寇夜以繼日的伏案工作。聽說自從以前知縣大人的婦人和女兒被沙寇擄走以後,知縣大人便把夏駒小子當作親生兒子一般。”

“夏駒這小子也是很爭氣,近年來為岫城做成了不知多少事情,立下赫赫戰功,把軍隊的異議全都壓下了。”

“完了,岫城完了,好在我從小是個孤兒,那些有老有小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剛才一路過來,岫城看起來不像是會有人幸存的樣子。”

“胡說八道什麼!閉上的你烏鴉嘴!”

……

正堂裏被難以計數的言語填充著,如同湧上無數絕望和失措。狄赤朝禹軒看了一眼,禹軒會意,拉著俞長纓的手後退出正堂。俞長纓輕聲問:“這裏……岫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我們才僅僅離開兩天,岫城就會被沙寇攻破,而且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