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樹坐下,已經感受不到寒冷,眼皮子困倦的幾乎睜不開。
她好想睡一陣,隻睡一陣就好。
她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在那裏,從來沒有痛苦,沒有悲傷。
再一次醒來,不知時辰,隻感覺到周圍有著淡淡的檀香氣息,很好聞。
她睜了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榻上。
屋裏的擺設,很簡單,很熟悉,她愣了半天,才發現,這也是一間禪房。
難道是被後麵來打水的師姐們救了回來?
可是,既然將自己帶回來,怎麼不送回自己的禪房呢?
她緩緩坐了起來,額頭一陣陣的抽疼。正茫然間,忽然有人推門進來,恍惚間,那午夜夢回縈繞在心頭的熟悉臉孔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依然是那慈眉善目的臉龐,慈祥的俯瞰世人,猶如佛陀。
她呐呐的說道:“澄衍?”
如果忽略了他臉上那些猙獰的疤痕,那真的是她心目中的佛陀,澄衍。
澄衍見她醒來,無驚無波,淡然說道:“貧僧恰逢路過,見到師太昏迷在樹旁,所以便將師太帶了回來。”
他仿佛已經不認得了她,仿佛從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情。
她顫抖著雙唇,很想問問他這些日子過得好不好?他可還恨著自己?為何不問問自己為何這番打扮,昏迷在樹下?
最終仍隻是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默默吞入腹中。
她和他,終究已經是路人。
她垂了雙眸,低聲說道:“謝謝。”
外麵風雪已停,她執意要走,他並未阻攔。
出了門,她回頭仰望,看見額匾上寫著三個字:法華寺。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不知方向。
澄衍似乎知她所想,遙指著左邊說道:“向左二裏外,便是梵心庵。”
她茫然的點點頭,朝那邊望去,果然在這裏可見到山下兩裏外梵心庵的尖尖屋頂。
她忽然問道:“大師是在這裏修行了嗎?”
澄衍平靜地頜首說道:“是。”
她點點頭,沒有再說話,轉頭離去。
原來,她與他隻相隔兩裏,是因還是緣?
她沒有問,為何她沒有說話,他就知道,自己在梵心庵。
她寧可自欺欺人,寧可不知道答案。
以後的許多年,在心中茫然無措之時,她總會走出庵堂,遙望山頂,她想,或許他也會這樣俯瞰著山下,不知,他是否能夠看到她?
雪兒在十歲的那一年,私自出宮來見過她一次,亭亭玉立,已經長成一個小美女,她哭泣著請求慕青絲和她一起回去,慕青絲微笑拒絕,並讓她日後莫要再來。
孩子平安喜樂,已是她最大的欣慰,看得出來,姐姐將她照顧得很好。
雪兒十六歲出閣,臨出嫁的前一天又來了一次,那時的她,已出落成如玉佳人,娉娉婷婷。
她含笑在雪兒頭上輕輕摩挲,“去吧,再莫要來了。”
看著女兒依依不舍的背影,她又抬頭看了看山上依稀可見的寺廟飛簷。
十年來,再沒有見過他,但是她知道,他一直都在那裏修行,或許在某個時段,他也會這樣俯瞰著山下,俯瞰著她。
如此,便好。
三年後,慕青絲病故與梵心庵。
那一日,在山頂上的法華寺中,有一人念著往生咒,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