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夏天,我們正式進入初三,在學校的實驗室補習,窗簾全部拉著。補習的老師都是年級裏這門課講得最好的老師,可惜的是,沒有一個是我們班的老師。實驗室的位置很大,所以同學間的感覺好像有點疏離。又或者其實因為競爭太過激烈,都是每個班挑出來的前十名。後來老師們覺得這樣組合非常好,開學之後我們就沒再回去自己的班級。
我的同桌是李斌,和王晨一個班。他一直不怎麼好好聽課,成績也不太好。我開始特別奇怪他怎麼會來和我們一起強化訓練。他經常沒事就說些閑話,尤其是坐在我右手前麵的女生鄭蕊的閑話。聽了一些後,我開始注意這個小姑娘,長得柔弱,一頭長發,也是很安靜的。
袁媛和章凡一起坐到了第一排,我偶爾會去前麵和袁媛說話,但是也不多,大多的時候我們都在不停考試。雖然沒有以前那麼方便能看到章凡的考卷,但是袁媛還是經常告訴我他考了多少。所以心裏我還是默默和他在比著。
有一天生物課講了雜種優勢,李斌就問我,
“你這麼聰明,你爸媽是不是一個南方一個北方的?”
“不是,我爸媽一個村子的。”其實是隔了幾個村子的,說起爺爺那輩其實是差了幾個省的,一個東部一個西部。
“你考高中緊張嗎?你的成績應該沒有問題吧?”
“還好,不過發揮失常也是有可能的。”
“我一點都不緊張,我家裏已經準備好錢了,我肯定能上的。”
我突然意識到為什麼他這樣的學生會在我們當中學習了,有點擔心如果自己發揮失常沒有上分數線的話,家裏應該是不會拿錢出來的。
寒假之前學校還做了一次民意調查,看我們是希望哪個老師來補習。我當然寫了我們的英語老師和物理老師。放假前,章凡問我會不會參加補習,我說應該會的。可是後來我卻是沒有去參加。那年過年前幾天,奶奶去世了。奶奶得癌症已經有一段日子了,那時候還是夏天,她回東北老家。因為她說出來四十多年就回去了一次,年紀大了特別想回家鄉看看。她去東北沒多久,爸爸就接到電話說奶奶生病了,第二天爸爸就請假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去接奶奶。
奶奶的病其實不好治,因為從來不體檢,發現得太晚。不過爸爸還是堅持給她做了手術,花了十萬,有一部分是借回來的。奶奶術後也一直很虛弱,大多時間是臥床休息的。奶奶離開前一個禮拜,肚子很痛,她還讓我摸摸她。其實我和她真沒什麼感情,不過我看她滿是皺紋的臉,痛得還要忍住流淚,就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一下。她說她很怕死。但是一個禮拜後她在半夜痛死了。因為醫生說沒有救了,所以她最後一個禮拜住在家裏。
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我要是得了絕症,就早早離開。每天躺在床上,自己痛苦還要連累家人。我又想,其實一個人也挺好的,我也不想活太久,滿是皺紋不好看。
葬禮我和弟弟都沒有參加,所以元宵節那天我們倆單獨上街吃飯。那時候的節日氛圍很濃厚,所以大家都是在家過年過節團圓吃飯,很少在街上晃蕩。我和弟弟五點就去吃飯了,點的小餛飩和餃子。弟弟吃得很慢,天一點一點黑下來,我也有點害怕。老板娘過來和我說不好意思,麻煩我們吃快一點,他們也要回家吃團圓飯。我也連忙說不好意思,然後催促弟弟趕緊吃完回家。我又怕他沒吃飽,在小賣部買了點小零食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