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妾就敢如此猖狂，還真以為憑著娘家勢力，就可以在這莊子裏麵可以呼風喚雨了。”方浩所居小舍廳中，那方二老爺看著黃氏母子遠去，眼中寒光閃爍，喃喃說道。
這幾年來，那女人籠絡了莊裏不少奴才，已經隱隱有些衝撞到了他的權威，若非忌憚這女人身後的黃氏，他早就找個借口攛掇兄長把她弄死了。
方家莊外碧水河裏，每年被淹死的方家冤魂，可是不在少數。
“二堂叔。”方浩屈身禮拜：“謝您為我出頭。”
“你傷勢未愈，不要行大禮。”方振海背著的左手伸了出來，扶起方浩，同時另一隻袖子耷拉下來，裏麵竟是空的：“不須言謝，我若不為你出頭，日後到了地下，無顏去見六堂弟。”
八年前，大玄五萬大軍被北周二十萬大軍圍困於青峰山穀，大軍統領便是方老太爺，軍中方家子弟，卻有千餘人，這位方二老爺與方浩之父方振山也在其中，亂戰之中，方振山舍命救下方二爺一命。
救命之恩大如天，何況還是舍命相救；雖然方振海本人掌管全府，事務繁忙，不可能時時護著方浩，但是若方浩有事去求，自是無所不應。
以往方浩有事之時，第一個想起的往往也是這位二堂叔。
方振海端詳了一陣氣血兩虛的方浩，欲言又止，氣血崩亂，一身武功盡廢，想要再練回來，比初練更困難百倍，算是武功一道再無希望，日後若是這孩子再被人欺負到頭上來，而自己又來不及護持，怕是後果不妙。
“二堂叔。”方浩自然知道方振海要說什麼，斟酌一下言詞，說道：“我能否去前山三先生那裏學文？”
“學文？”方振海看了看方浩，眼神有些驚異，沒想到方浩居然這麼快就有了主意。
大玄重武輕文，雖然學文能夠科考做官，但是不能封爵，即使再有權勢，地位也要屈居於武官之下。通常世家子弟，讀一年書學會讀寫，就開始學武，隻有武學天賦實在很差的，才會學文。
但是在方浩看來，這卻是最好的選擇了，過往十四年記憶，讓他知道，這世界武風盛行，但是文氣卻是不盛，世家子弟中大部分的水準也就是能夠讀寫。能夠背熟一兩套經書，能做文章，就能稱為先生。
方浩雖然不知道這世界流行的都是些什麼學問，但是他對自己的記憶力還是很有自信的，硬背幾本書充個秀才，在族試之中也能憑著作文獲得一個不錯的位置，若是能夠做官，那就再好不過了。
方振海仔細看著方浩表情，心中莫名一陣凜然。
大凡武者功力全廢，不嚳於遭到滅頂之災，大多是都會感到生不如死，心情抑鬱，而這一點在方浩身上卻全然看不見；雖然方浩氣血兩虛，臉色蒼白，看來虛弱，但是眉宇之間，卻透著一股特殊的氣息，令方振海莫名地覺得，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很有力量。
有那麼幾瞬，方振海甚至生出一種方浩並沒失去武功的錯覺。
而果斷斬殺後台強硬的惡奴，雖是得罪了黃氏，但也表明了態度，方振海很明白，這事情傳出去之後，很多因為方浩功力盡失想要落井下石的人會收斂自己的念頭。
方振海還聽說，方浩殺人之後，還能冷靜地將那幾個幫手的子弟爪牙喝斥嚇退，這就更不簡單了。
這說明方浩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要用惡奴的血，震懾心懷不軌之輩。
而現在方浩眼見學武無望，果斷棄武學文，毫不拖泥帶水，這份決斷堅毅，令方振海幾乎不認識自己這個堂侄了。
以往的方浩雖然天才，但就如同普通的天才少年一般，雖然天賦驚人，但是也僅僅是天賦驚人而已。沒表現出今天方振海看到的這份心性，照他所想，遭受這種打擊，方浩一蹶不振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殺伐決斷，心性堅毅，當斷則斷。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孩子如此厲害？”方振海心中更加凜然，比起絕世天資，這種心性更令人感到恐怖。
隕落的天才多了，但是心性強大的人卻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