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總指揮回到原來的位置,眼光凝注地望著前麵,會場又寧靜下來。他用清晰、明確的聲調說:“剛才是七十三師師指揮所打來的電話,說敵人還是采取人海戰術,集中攻擊我小坎子陣地,我軍傷亡不小。小坎子是通向空山壩的咽喉,萬一丟失,就會影響全線反攻。因此,我命令他們不惜任何代價,堅持到反攻開始。”
徐總指揮冷靜地考慮了到會每一個同誌的意見後,立即作了決定:集中七十三師和十一師全部,分別擔任左右兩翼的主攻任務;十師的一個團在中間,十二師一個團為預備隊,十師一部繼續阻擊竹峪關的敵人,十二師的一部鉗製德漢城方向的楊森部隊。
原定後天開始行動,現在決定提早到明天拂曉。
會議決定:由倪誌亮、李先念率十一師由空山壩以北向敵左側迂回,切斷敵人退路。曠繼勳、甘元景率十二師主力由空山壩以東及長坪地區進攻敵人右側。由王樹聲、張廣才率七十三師堅守大騾馬、小騾馬及小坎子等陣地,伺機轉為正麵進攻。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幾萬部隊集中行動,吃飯成為首要問題。田頌堯為了供給前線部隊彈藥糧食,組織了一支數萬人的挑夫隊伍,在深山老林裏挑運糧食。紅軍數萬人行動,一樣也要糧食支撐。陳昌浩命令總經理部(總後勤部)部長鄭義齋一定要在十天時間內將十萬斤糧食運到空山壩以東三十五裏外的地方。徐向前拍著鄭義齋的肩膀:“老鄭啊,這個任務一定要按時完成,我不能讓戰士們空著肚子去打仗。”
紅軍總經理部的糧食屯放點在三百五十裏外的瓦室鋪和石門鎮兩地。從這兩個地方到空山壩,一路上全是深山老林,基本上沒有路。在如此短的時間如此遠的距離如此惡劣的交通條件下,要將如此多的糧食運送到空山壩,困難極大。紅軍剛剛入川不久,僅有的一萬多部隊全部要參加反擊戰,這麼多糧食誰來運呢?這裏人煙稀少,基本上找不到民工。鄭義齋將糧食運輸任務交給了剛剛成立不久的少共國際團。少共國際團是紅軍進入通江後才成立的,全部由十幾歲的孩子組成。這支成立不到幾個月的部隊現已發展到一千七百餘人,由於是新部隊,又都是孩子,總部領導沒有讓他們上前線,現在還處於訓練階段。現在前線部隊急需糧食,隻有由他們來完成這個任務了。
鄭義齋急令少共團團長邱元勝和政委吳瑞林前來,將這個任務交給他們。剛剛組建的少共團全是十幾歲的青少年,這些人都是貧窮的農家子弟,從小就參加體力勞動,聽說要給前線部隊送糧食,一個個興奮得嗷嗷叫。他們每人背負四十到五十斤糧食,在沒有路的深山老林裏上下攀爬,每天堅持行走七十多裏,硬是在五天內將十萬斤糧食送到指定地點,保證了空山壩反擊戰順利進行。
程世才回憶:
受領任務後,上午十點鍾,我帶領各營幹部和一、二營擔任主攻連的有關同誌,來到了餘家灣山頭陣地偵察敵情。餘家灣,背靠巴山,周圍山巒重疊,樹林密布,荊棘叢生,東麵有一條小河流過,地形非常複雜。林間山洞中常有豺狼豹子出沒和長蛇大蟒盤踞,是一片沒有人跡的荒野。我們在山林裏爬了幾個小時,來到了離敵前沿一二百米的岩石前,仔細地觀察了敵人的工事構築、火力配備、兵力部署和預備隊的位置等情況。由這裏往南,經過二十多裏的山林地帶,有一個小山崗叫柳林壩。那裏有敵人兩個營防守,附近還有一個營,為敵人團的預備隊。柳林壩不遠是梓潼廟,敵人的旅部駐紮在那裏。從望遠鏡中還可以看見東山上密集的碉堡和彎曲回轉的交通壕。
從偵察的情況來看,隻有從山林間開辟一條通道,在敵防守薄弱的翼側進行攻擊,然後從中間將敵人攔腰斬為兩段,才能更好地配合主力展開大反攻。
……
午後,天氣驟變,天空烏雲翻滾,霎時,電光閃閃,雷聲隆隆,傾盆大雨從天而降。立時,條條山溝洪水傾瀉,這給我們的行動造成極大的困難……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雨還在不停地下著,同誌們一直沒有休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爭分奪秒地開辟通路,新開的路不斷地向前伸展著,距敵前沿越來越近……對麵敵人說話的聲音都可以聽得見……
淩晨四點,總攻開始了……兩個營的敵人在我軍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下,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敵人全部繳械投降,當了紅軍的俘虜。
5月20日晚,各部隊開始行動。紅十一師擔任從空山壩以北向敵左側迂回、斷敵退路的任務,徐向前親自帶著這支部隊向敵後穿插。為全師開路的先鋒部隊是程世才的紅三十三團。這天天氣極為惡劣,多日的綿綿細雨轉為大雨,紅軍指戰員們冒著瓢潑大雨,披荊斬棘,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中前進。這樣的惡劣氣候條件下迂回包抄,完全出乎敵人意料。
5月21日上午,左右翼部隊完成迂回任務,陸續到達指定陣地,敵左縱隊的十三個團全部被包圍在柳林壩、餘家灣地區。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下午四時,總部發出總攻擊令。紅軍勇猛地向川軍撲去。在震天的喊殺聲中,敵總指揮孫震發現四麵八方都有紅軍,才慌了手腳,趕忙下令突圍逃命。這裏的地形本來不適於大部隊運動,翻過一嶺又是一嶺,走出一穀又是一穀,山穀間溝壑縱橫、河流曲折,山間隘路一旦被截斷,敵人就是插翅也難逃。紅軍已將各埡口、穀口卡死,以大部兵力向敵群猛烈穿插,分割圍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