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現存牌坊百餘座,據說明清兩代,徽州共有牌坊1000多座。這裏麵,有多少功德坊,多少貞節坊呢?已經很難說清了。
徽州古老村落中這些精美的建築藝術,除了出自徽州本地工匠之手外,更多的則出自蘇州匠人之手。因為那裏集中了中國私家園林的精華,他們的技藝也就更加精湛和圓熟。那麼曆史為什麼會選擇江南的蘇州,使之成為中國私家園林的精粹所在呢?
蘇州園林
私家園林之所以集中於江南,是因為江南地區具有造園的自然、經濟與人文等諸方麵的條件。建造山水園林需要山和水,尤其是水,山無天然山還可用土和石堆築,但無天然水源,雖挖地三丈也不成池沼。江南江流縱橫,河網密布,水源十分豐富。氣候溫和,冬無嚴寒,空氣濕潤,適宜生長長青樹木,植物花卉品種繁多。園林堆山,除土以外,不可缺石,而江蘇、浙江一帶多產石料,昆山、杭州等地多產黃石,蘇州自古以來就出湖石,這些都為造園提供了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
有了自然條件,沒有雄厚的財力對於造園同樣是不可思議的。江浙自古就是魚米之鄉,手工業發達,蘇杭一帶自兩漢以來即盛產絲綢。隨著商業經濟的發展,城市得以繁榮。經濟的發達給造園提供了物質條件。
18世紀中葉,清乾隆皇帝六下江南,遍遊名山名園,江南掀起造園熱潮。當時富甲一方的鹽商為了求得乾隆的禦寵,憑借自身的雄厚財力,窮建園之能事,一度使江南的湖畔、溪邊亭台樓閣連綿不絕。
園林是一種文化建設,自然就不能缺少相應的人文條件,江南自古以來就是各種文藝形式薈萃之地,文人書畫發源於此並得以興盛。隨著宋朝廷的南遷臨安,大批官吏、富商湧至蘇杭,造園盛極一時。明清兩朝以科舉取士,江南中舉進京為仕者,人數眾多。這批文人告老返回故裏後,多購置田地,建造園林。尤其在清朝後期,由於北方戰亂,官僚富賈紛紛南逃,在江浙一帶購地建造宅園,偷安一方。這批文人懂書畫,好風雅,不但精心經營自己的宅邸,還親自參與設計,這個時期在造園的質量和數量上都達到了一個高峰,使江南一帶成為了私家園林的集中地區。
這裏有文徵明這樣的一代書畫名家,也有沈三白這樣的潦倒文人。他們都寄情於山水之間,吟唱吳中風土,並將對園林的感覺細致入微地寫進了自己的作品,可以說有關蘇州園林的詩詞詠歎,已到了不可記數的地步。
在這些文人的作品中值得一提的,當屬清代乾、嘉時期的沈複(沈三白)的《浮生六記》。
《浮生六記》是一本近乎於自傳的散文,兼談生活的藝術,並刻畫了一位真實的人物,沈三白的妻子芸娘的形象。沈三白和芸娘這對夫婦沒有什麼建樹,但他們能超脫塵俗的壓迫,善於對待憂患,相信布衣飯食可樂終生式的恬淡生活,是這個世上最美的東西。
其實,生活清貧而夫妻恩愛的情形,在現實當中並不少見。《浮生六記》之所以受人推崇,是因為在這個家庭中,文化情趣所起到的支撐作用。這也正像許多蘇州人的家庭,淡泊而和諧,富有文化的情趣,並與美麗的蘇州園林是那麼親近。
滄浪亭是沈三白的近鄰,那片滄浪之水曾是這對美滿夫婦的泛舟之處。
在《浮生六記》中沈三白是這樣描寫滄浪亭的:簷前老樹一株,濃蔭覆窗,人麵俱綠。隔窗遊人往來不絕。……過石橋,進門折東曲徑而入,疊石成山,林木蔥翠。亭在土山之巔,循級至亭心,周望極目可數裏,炊煙四起,晚霞燦然。……少焉,一輪明月已上林梢,漸覺風生袖底,月到波心。
滄浪亭位於蘇州城南,在蘇州園林中是最古老的,今天去看,也是斑斑駁駁,透出古的氣息。它沒有其他園林的金碧輝煌,雕梁畫棟,卻另有樸實厚重的韻味。這一點,恰與蘇舜卿這樣一個退隱的詩人身分相稱。
宋朝的蘇州,城南的街上,蘇舜卿經過府學,沿著貼水曲徑向東而行,無罪被貶的他返回家鄉蘇州,一種不可名說的情緒總是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一日,他偶然看到一片荒地。重複廣水,草木鬱然。還有一架小橋,通向更加廣闊的郊野。蘇舜卿心裏一動,決定以4萬貫錢,買下這塊地方,移花接木,圍山造水。於是,頃刻之間,一片荒地煥發出燦爛的新意。這就是滄浪亭。
滄浪二字取自《楚辭》“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其意大致為,如果朝廷混濁,那我就洗洗雙腳,歸隱山林吧。蘇舜卿發現造園似乎為自己滿腹的才學尋找到了一個舒解的途徑。深得中國文化精髓的他知道自己眼前的這片堆石、池水遠不能與高山幽潭相比。但他要用自己的所學,讓它們顯出自然山水的美妙之境來。
滄浪亭以水環園,在圍牆深深的蘇州園林裏可謂獨一無二。此外,將亭內的山,與亭外的水聯係起來的,是條長廊。順著長廊他精心地布置了一個又一個的景致,這其中或許隻是湖石一塊,又或是芭蕉一枝。寂靜的長廊裏,似乎可以看到前賢的身影,近水遠山皆有情,蘇舜卿策杖而行。
園因景勝,景因園異,蘇州園林可謂匠心獨具,用現身說法的方式,講述著,闡釋著中國文化的故事。
咫尺之內再造乾坤,取法自然而又高於自然,這是蘇州園林最重要的設計理念。而注重建築的實用功能與自然環境的和諧統一,恐怕也是在古代中國城鎮鄉村布局理念中的主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