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遺憾的是,沉默寡言的管家並不是一個好的交流對象。卡德加與摩洛斯的交談都十分吃力,就更不要說打聽星界法師的一切了。
所以最終他還是閉上了嘴。他們在沉寂中穿過一處點綴滿火炬的走廊,登上螺旋形樓梯直奔塔的頂端。
在這個過程中,卡德加一度停了下來,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塔裏麵火炬。他將手掌靠近火焰,卻感覺不到絲毫熱度。他覺得這種冰藍色的火焰在這座塔裏也許非常普遍。達拉然通常是拿熒光水晶做穩定光源的。另外,就卡德加所知,其他的穩定光源不外乎反射鏡、元素精華等等,大把的螢火蟲在某種情況下也可以用——總之不會是火。但是他在這裏看到的完全不同……這些火焰沒有絲毫搖晃,就像是凍結在原地一樣……
樓梯終點是一個露天的走廊,圍著一圈圍欄。正如卡德加預測的一樣,他們現在在塔最高的那個尖頂處了,前麵就是一個大型的天文台。天文台的牆壁和天花板布滿了晶格狀的窗戶,幹淨得一塵不染。在他們爬上來的這段時間裏,天空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星光撒滿了整個卡拉讚。
天文台內部比較暗,僅有幾具火炬照明,這些火炬和塔裏別處的一樣,火焰是凝固的。不過這裏的火炬外麵卻罩有畫著神秘花紋的燈罩,所以顯得很是暗淡,這樣的設計應該是出於方便觀察星空的目的。大廳中央有個未被點燃的火盆,從現在開始到淩晨。氣溫會持續下降,這個火盆就是一會兒取暖用的。
幾張弧形的桌子散布在天文台的牆邊,上麵排放著各種各樣的儀器。一些金質的星盤被拿來做書寫紙的鎮物。以免它們被穿堂風給吹走,也有幾個被拿來做文獻的書簽。某張桌子上放著一個半成的天體模型,用來模擬行星的運動,這個精密儀器的邊上還放著幾串用優質金屬線串起的珠子。大部分得筆記本都壘在其中一麵牆邊,堆成了一座小山。剩下的則都裝箱塞在桌子下麵。牆上,一張世界地圖漏出了一部分,上麵可以看到卡德加的家鄉洛丹倫和位於其南方的艾澤拉斯。另外還有精靈和矮人那兩個隱秘的王國——卡茲莫丹與奎爾薩拉斯。這張地圖上綴有無數的別針,組成了類似星座的圖樣,它們分別所代表的意義大概隻有麥迪文自己才說得清楚了。
而麥迪文就在那裏——卡德加認為那絕不會是別人。他是一個中年男子。紮成馬尾長發直拖到背後。他年輕的時候,頭發可能全是烏黑色,但是現在胡須和太陽穴附近的部分已經呈現灰色。卡德加知道,那是由於他體內所蘊含的強大力量造成的體質壓力。這種現象在法師中不在少數。
麥迪文穿的是普通的法師長袍——尺寸正合他那魁梧的身軀。袍子是粗布製的。綴以簡陋的裝飾。長褲的褲口全部折進誇張的靴子裏。寬闊的肩上披著一條栗色的風帽鬥篷,風帽現在沒有戴上。
當卡德加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才發覺他剛才認為麥迪文的衣服樸實無華是大錯特錯的。實際上,這件衣服鑲有精細的銀絲,做工渾然天成以至於第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卡德加盯著這位**師的背後,好像從銀絲花紋中看出了一個大眾臉惡魔的形象。突然他眼前一花,花紋似乎又變成了一條盤踞著的巨龍,隨即飛向了夜空。
麥迪文背對著老仆人和卡德加。完全忽視了他們的存在。他一手拿著一個金製的星盤,一手拿著個筆記本站在一張桌子前。似乎正陷於沉思之中。卡德加懷疑這是否就是摩洛斯要他注意的“東西”之一。
卡德加清了清喉嚨,向前走了過去,但摩洛斯抬起一隻手示意製止。卡德加隨即就像是中了冰凍術一樣僵立,不敢再動了。
老仆人靜靜地走到星界法師身邊,等待著麥迪文的注意。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之後卡德加發誓他們等待了近乎永恒的時間。
終於,那個穿著長袍的身影放下了他的星盤,在筆記本上快速的記下了三個符號。然後猛地合上書,把視線移到了摩洛斯身上。
第一次看到麥迪文的臉,卡德加覺得麥迪文可能遠比他估計的四十多歲要老。整張臉上刻滿了皺紋和疲憊。他無法想象麥迪文體內究竟蘊含了多麼強大的力量以致使其臉上呈現如此深的歲月痕跡。
摩洛斯把手探進襯衣,拿出了那封弄皺的介紹信,信上紅色的封印在穩定的火炬之光下顯得更為血紅。麥迪文接過它,然後才注意到了邊上的年輕人。
這位法師的雙眼深藏在漆黑的濃眉之下,但卡德加卻立刻感覺到了其中蘊含著的力量。他看到了某種東西在這雙翠綠的眼睛中搖曳飄忽、一閃而過,強大、而又有些不受控製,有些危險。星界法師注視著卡德加。一瞬間卡德加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自己的全部學識和經驗已被這道目光所全盤吸收,然後麥迪文發現它們對他來說不比一隻甲蟲或跳蚤更有意思。
片刻後,麥迪文的視線從卡德加身上移到了介紹信上。卡德加立時感到了一陣輕鬆,仿佛一頭巨大而又饑餓的霸王龍剛從他身邊頭也不回的經過。
可他的輕鬆感是短暫的。麥迪文根本沒打開那封信,僅僅是輕輕皺了一下眉頭,隨即這張羊皮紙就在突然冒出的火焰中華麗的灰飛煙滅了。藍色的火焰,猛烈的火焰。
隨即,麥迪文說話了,聲音深沉而又略帶揶揄。
吧,”麥迪文說,完全無視卡德加的大好前程已經在他手裏化為飛灰的現實。“那麼看來。我們年輕的導管、啊不,間諜同誌終於來了。”
有說錯麼?”注意到了卡德加的臉色,麥迪文問道。卡德加立刻又感覺到了星界法師的視線。他再次覺得自己像是一隻無助的甲蟲。不過這一次更像是在昆蟲研究家的工作台上供人宰割。被火焰燒化的介紹信封蠟滴到了天文台的石製地板上。
卡德加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的眼睛圓睜著,臉色蒼白、血色全無,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他努力利用聲帶控製周圍的氣流,但最終隻發出了壓抑的嘶嘶聲。
從那漆黑的濃眉下麵傳來疑惑的目光。“你不舒服嗎?摩洛斯,這孩子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