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1）
故事發生在關中腹地——渭河岸邊的一個小村莊裏。
公元一九七三年三月的一天，一輛警車呼嘯著從南邊的官道上急急地向村子裏駛去，眼看著是直接奔向學校後麵的一戶人家。警車一個急刹車，兩個警察跳下車來，直衝向著戶人家，大個子警察一腳踢開虛掩的大門，罪犯李虎被抓了個正著。不由得分說，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夾著中等個頭的李虎徑直向警車走去；李虎回過頭留戀地看看家門，那張清瘦的臉上留下了悔恨的淚水。“進去！快！”小個子警察厲聲喝道。李虎再一次轉過頭來，用無限留戀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妻子抱著不滿周歲的兒子，正大聲哭喊著從屋子裏發瘋一般衝了出來……
警車很快呼嘯而去，隨著一陣陣刺耳的鳴笛聲過後，車子後麵卷起一股煙塵頭霧，張梅梅抱著兒子李明哭喊著：“他爸，你這是咋啦？”警車漸漸遠去了，張梅梅一屁股坐在土路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啊呀呀！天哪！你個挨千刀的被抓走了，教我和兒子咋活呀？整天叫你學好點，你就是不聽勸，放地好好的工作你不幹，總想偷公家的東西——嗚嗚嗚——
李虎被公安局抓走的消息刹時傳遍了整個村子，大家都議論紛紛起來；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怎麼一下子公安局的人就把在省城裏工作的李虎就抓走了？
原來李虎是村裏一隊的一個退伍軍人，複員後被國家安置在省城儀表廠當會記。這是個很不錯的工作，雖然當時隻有三十八元的工資，可在當時是一個很令人羨慕的收入啊！當時的農業社一個壯勞力一天整十分工，隻能分得一角錢的紅利。他吃著商品糧，領著工資，這在村裏人的眼中是很了不起的，多少農民都眼紅他。不用風裏來雨裏去的受煎熬，旱澇保豐收。不像在生產隊裏，一個精壯大小夥子，幹一天滿頭大汗，渾身散架才能掙回十分工，隻有那樣才能在年底決算中分到哪可憐的一角錢呀！那個年月，大家都很窮，唯獨李虎的日子過得還不錯。由於他的好工作令人豔羨，很快他就把鄰村一位漂亮的姑娘去回了家。小兩口恩恩愛愛，惹的村裏許多小夥子心裏癢癢的；心裏都想著要是能娶上和張梅梅一樣如花似玉的姑娘為妻，那簡直是幸福的不得了。“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本隊的隊長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夥子，他人長得黑而且清瘦，鼻子尖尖的，眼睛小小的，但腦瓜子靈活，很會來事，話講得很中聽。他是村中為數不多的高中學生，他姓劉，叫亮亮。在農村像他這樣有文化的青年很少，他念完高中，回到農業社，老老實實的當自己的農民。他平時無事情做時，喜歡看看小說。那時候最流行的小說是《林海雪原》；在就是革命樣板戲，除此之外，幾乎什麼娛樂的東西都沒有。雖然村子很古老，但是村子裏除了有一個很不像樣子的小學外，大隊部到還像個樣子，每一天準時播放《紅燈記》《沙家浜》等革命樣板戲；其他的那就是家家院子都長有高大的白楊樹，土槐樹，流著粘液的椿樹，高低不齊錯落不一的屋子，基本上都是泥坯房，還有幾個人住的是草棚，除此以外再也沒有什麼令人迷戀的景物了。人們的精神生活極度貧乏。劉亮亮起初覺得張梅梅挺可憐的，一個年輕少婦正帶著一個吃奶的孩子，天天要到地裏去幹活，每天七分工。七分工相當於七分錢，這點收入對於家中沒有男人的婦道人家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每年隊裏按工分分配糧食，她和兒子分的糧食不到一年就吃光了，前些年有李虎的工資，每年掏錢到黑市買點糧食，一年絕不會餓肚子。如今李虎被抓走了，沒有那些工資來維持，她一年到頭分的糧食不夠吃，辛苦一年依然還要餓肚子。其實大家都不夠吃，隻是每家都在想辦法，或者用野菜充饑，或者用玉米麵糊糊加少量的麵條來湊合，糧食緊缺了家裏的女主人格外重要，如果不會將就點過日子，馬上就會捉襟見肘了。劉亮亮從張梅梅的口中知道，李虎是因為偷了公家的東西有貪汙了公家的錢，犯了兩條罪，雙罪並罰，被叛了八年刑，隻能在牢裏呆上八年了。那年月，人們雖然很窮，但國家的法律卻很嚴。坐不完時間就不能出來，哪像今天花點錢就能減刑或者掏騰出去……
劉亮亮和張梅梅天長日久的往來中好上了，好的簡直就分不開了。幾乎每個夜晚都要在一起，盡管劉亮亮也娶了媳婦，並且有了一個女兒；但是他已經和張梅梅分不開了，時常鬼混在一起，這事情在村裏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人們在背後紛紛議論這件事，很快劉亮亮的妻子知道了此事，哭鬧著要離婚；可是不管這個女人如何哭鬧，劉亮亮毫無悔改之意，反而更加肆無忌憚了，甚至連家都不回了。劉亮亮很清楚，女人們鬧離婚無非就是三招：一哭二鬧三上吊。所以劉亮亮對妻子的反抗一點都不理會，他嫌煩索性不願回家；經妻子這麼一鬧，反而加快了他和張梅梅的感情進程。這個張梅梅正值好年華，在饑餓年代裏，肚子吃不飽，情欲卻非常旺盛；村中不少小青年都被她曾經誘惑過，那些膽大的隔三差五的到她家和她去奸宿。有幾個長得醜的小青年竟然把家裏的細糧拿到她家，就是想和她睡覺，貪戀她的美色。張梅梅確實長得很漂亮，人們叫她“一枝梅”。她高挑身材，鴨蛋臉，兩根黑油油的長辮子，苗條的身材婀娜多姿，紅撲撲的臉頰特別招人喜歡，人見人愛，就連村中上了歲數的老男人都想占占她的身子。一時間她家是門庭若市，有時候晚上有好幾個男的去，免不了要打架的，最後還是張梅梅挨個兒和他們都睡了覺，後來她幹脆明說，誰不給錢，今後就別來了；沒有錢的可以拿東西頂替，空手來想白占老娘便宜的就給我滾！老娘我就靠賣肉過活。唉，人到了饑餓到時候是什麼也不顧了，還講啥廉恥？他教壞了許多小青年，為此村支書把她叫到隊部裏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她竟然厚著臉皮笑嘻嘻地說：好我的哥呢，你晚上咋不來呢?要不這會梅梅叫你嚐嚐鮮？胡說啥？村支書瞪著兩眼怒罵道。嘻嘻，好哥呢，誰不知道你老婆常年有病，你恐怕早都餓得慌了吧？滾！你在胡說，在這麼不要臉的，我叫民兵把你綁了送公社去。張梅梅這才閉了嘴，不敢在言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