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警報響起的尖銳刺破了醫院悄無聲息的氛圍。
“快,快,30號又發作了。”
慌亂的腳步聲跑過一扇扇緊閉的門,門上的鐵鏈、鋼條觸目驚心。
昏暗的光線掩住了走廊深處的拳打腳踢,隱約傳來近似野獸的嚎叫聲。
砰。
重重的一聲。
一切又重歸寧靜。
寧靜得讓人心寒。
二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麵,白色的櫥櫃,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床鋪……
這是個白色的房間,白色的世界。
唯一的色彩來自躺在床上的那個少年。
柔軟的偏栗色的頭發搭在枕上,烏黑的眼睛失神地望著上方,唇瓣失了血色,微起著,似在呢喃。層層的紗布纏在頭上,添了一抹無助。
他隻是空洞地睜著眼,一動不動。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黎元安靜地躺在床上,頭上的傷口傳來陣陣鈍痛。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就如他不知道他在這個地方關了多久一樣。
在這裏,他有種無法抑製的恐懼。
走廊裏對那些緊閉的門,空氣裏隱約傳來的嚎叫聲,時不時的拳打腳踢,那些穿著白大褂的人的猙獰麵目。他覺得自己活在一個惡夢裏,醒也醒不來。
這是一個“牢房”,困住他,幾乎連向外張望的機會都沒有。
偶爾的幾次“放風”,看著“獄友”癲狂的行狀。他明白了,他被人丟進了一個宛若世外桃源的精神病院。
不知年歲,與世隔絕。
驀地,他笑了,張大了嘴,笑聲梗咽在喉嚨裏,淚水就這樣流了下來。
他想起了恍若隔世的從前。身患絕症的母親,滿眼絕望的父親,家族企業內部的腐爛牽扯出的一係列的事端,眾叛親離,債台高築,父親佝僂的背影竟成了他腦海中對父親最後的影像。
若說不怨恨,是不可能的。他曾那樣埋怨父親,埋怨他還自己見不到母親最後一麵,痛恨他害自己的尊嚴被那些人踐踏。他曾是高高在上的少爺,卻成了輾轉於夜店的肮髒不堪的MB。他如何不怨?
隻是,那個男人現在又在哪裏風餐露宿?
如今,他莫名地被關入了這裏。嗬,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黎元遭受的毒打竟越來越少了。
看到其他病友纏滿了繃帶的樣子,他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
他本是個疑心很重的人,但絕沒有什麼精神病。被關入這個地方已讓他疑竇叢生。若說是因為什麼誤會,也絕不至於會在草草檢查後又繼續關著。更何況,雖然他也會被打罵,但仍是比其他人的待遇好上太多了。
而今天,他的疑惑更深了。
今天,來了一個新的醫生,他的主治醫生。
三
打開門,溫洛銘便看到了滿室的雪白,一室的一塵不染,和一個倚在窗邊的少年,亦穿了一身的白衣。
明明隻是再普通不過的病號服,穿在這人身上竟有了一種出塵的感覺。
像是誤入凡塵的天使。
那一刹那,溫洛銘看得有些呆了。
黎元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個呆愣愣站著的人,一襲白大褂,一副金邊的眼鏡,很儒雅的一個人,可眼神裏的的驚豔卻讓黎元不由的厭惡。
他皺起眉,繼續看窗外的風景。
“咳,抱歉,我隻是很少在精神病院裏看到你這樣的人。”溫洛銘扶了扶眼鏡,迅速調整了情緒,“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治醫生。我是溫洛銘。”
他向窗邊的人友好地伸出手。手掌寬大,手指修長。
沒有回應。
溫洛銘訕訕地放下手。許久沒有人對他這樣無禮了。
他對他的興趣愈發濃了。
房裏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兩人都隻是這樣默默站著。他看著他,他看著窗外。陽光照進來,撒下一篇金色,染得這純白的房間經顯出少有的安謐氛圍。
這幅畫,美得,連畫中的人都有些微的陶醉。
然而,安謐終是被打破了。少年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理理額前的碎發,淡淡開口:“溫醫生,我有些累了,請回吧!”
這樣明顯的逐客令,溫洛銘卻不以為意。
“好。”溫和的聲音,笑意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