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抱回寢宮,解開外袍,一點點暖著。
他這樣子,很不對勁,不像是清醒,反而像是整個人陷在什麼幻覺裏一樣,他的身體狀況日益惡化,本來不應該這時候醒過來,莫非是回光返照?這一次出去,他的身體變得更冷了,嘴唇泛起了淡淡的青紫色,臉上已經有了死氣。我原來以為還有三四天,現在看來恐怕……想到明天或者後天我懷裏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顫抖的手將他摟得更緊了。
他絕對不能死!他死了,皇位怎麼辦,太子怎麼辦?可是我看著他毫無聲息,靜靜躺著的樣子,頭一次手足無措起來。
“月,你一定要再醒一次……再醒一次……”我在他耳邊不停喃喃說著。他若真的死了……我定要讓那些害他的人都給他陪葬!
等了一天一夜,他終於睜開了眼睛,目光卻並沒有看我,隻是緩慢地坐起來,伸手往枕邊摸去,卻摸了個空,他一下子像是驚呆了,“哪?去哪了?”他說著,慌慌張張就要下床去找。
“月,你看得見我嗎?”我抓住他的肩膀,他的眼睛像是有神,又像是毫無焦距。
“雅兒?”他像是模模糊糊看到了我,然後有些疑惑地問,“我還沒有去等你,你怎麼現在就來了?”
“你聽我說,你種了寒毒,你快用下內力,我幫你把毒導出來……”我急急地說。
“內力?武功不是故意不讓你知道的……”他伸手環住我的腰,把頭靠在我肩上,渾身打著哆嗦,虛弱地說,“我有些冷,你抱緊一些。”
他像是依然沉浸在幻境中,閉了眼睛又要睡過去,我趕緊搖了搖他,放柔了語氣對他說,“你身上太冷了,我很不喜歡,你快運下內力把寒氣驅出來……”
“好……”他輕聲說,胸膛裏像是有些熱氣了,我大喜,將手貼在他背上用內力配合他。
過了一會,他像是又要脫力,我趕緊在他耳邊說,“不能睡過去,睡過去我很會生氣,再也不來見你了。”
“不要生氣。”他勉強撐住了神誌,哀求地看著我,我猶豫了一下,湊上去親了親他的臉龐,柔聲說,“你看,你太冷了,抱起來很不舒服,把自己再弄暖一點……”
他看著我,點頭。
一邊哄他,一邊配合他,足足一整天,他的身體才終於暖了起來,最後毒驅得七七八八,他也終於支持不住昏睡過去,又幫他把餘下的寒氣逼出來。
等明德來點燈,懷裏的這具身體終於有了人的溫度,我就像是打了一場三天三夜的戰,累的要死,本想起床喝口水,還未掀起帳子,不知不覺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睡了多久,隻覺有什麼溫潤的東西在我臉上慢慢劃著,我恍惚睜開眼睛,看見一個人伏在我身上,專心地捧了我的臉用手一點一點描繪著。
“雅兒……你怎麼回來了。”他看見我醒來,問道,他的聲音極低,像是怕把什麼東西嚇跑一樣。
手慢慢移上了他的背,是熱的,再往上,他的肩膀□□在空氣裏,很涼。
“還是有點冷……”決不能讓他這麼冷下去……我迷迷糊糊地想著,將他整個摟在懷裏,又拿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樣子就暖了,我滿意地摟緊了他,精神放鬆,鋪天蓋地的倦意再次襲來……
眼前閃過了很多光彩陸離的斑斕景象,又有人在外界輕聲叫著我的名字,想把我從酣甜的夢鄉中喚醒。“別鬧了……好累……”我揮了揮手,企圖趕走落在我臉上的溫熱觸感,已經五更了嗎?可是……今天的床鋪分外柔軟,我還想睡個飽……
那觸感卻不依不撓地又落下來,我不由有些氣惱,胡亂在臉上抹了一下,終於趕跑了它們。
都說好累了,再要鬧我,晚上一定好好折磨他一番。
似乎傳來低沉磁性的笑聲,然後是布巾沾了水輕柔地擦在我的臉上,我不由輕聲笑了出來,“你今天怎麼變得那麼賢惠?”
好吧,看在他今天這麼賢淑的份上……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睜開眼睛,卻是一愣。
這裏不是佳月……眼前的人也不是弈……
“我自己來便好……”我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拿過他手裏的布巾。他消瘦了一圈,嘴唇蒼白沒有血色,精神卻很好,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如沐春風的樣子。
“你都睡了兩天兩夜了,”他溫柔地說道,“先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哦。”聽他這麼一說,覺得自己真的有些餓了,拖著發沉著腦袋爬起來,明德已經捧了衣服侯著了。
並不是我平日所穿的宮人的衣服,而是一套錦色的華服,上麵繡滿了華貴的玉蘭花紋。可是穿這身,宮人都會認出我吧,不會打草驚蛇麼?要害他的人,他心裏有底了麼?
有些遲鈍地想,他毒剛解,按照前世電視劇裏的宮鬥情節,這種情況應該是敵在明我在暗,那不是應該隱忍不發,韜光養晦,再一擊必中麼?
“穿這身,沒關係嗎?”我指著明德手裏的衣服問他。
他將外衣披我身上,柔聲說,“雅兒,我怎麼會讓你受這種委屈。”
他的動作很快,當我重新跨出寢殿大門,宮裏一切都像是恢複了正常。侯在門外的宮人隻剩下寥寥幾個,殿外的侍衛也全部換上了新麵孔。看來大局依然在他掌握之中,我想起剛才的擔憂,不由暗自發笑,他既然能登上王位,這種事情想必已經習慣,又哪裏需要我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