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裏做什麼?”我在他麵前站定,問。
他臉上浮出了一個微笑,“我隻是想,你會不會記得我們的約定。”
“約定?已經沒有約定了。”我朝他搖了搖頭。
“我知道。”他的聲音極低,鬆開了手,指間的花落了下來,又抬起頭有些期待地問我,“我們……去逛逛?”
“我不去,以後也別等了,你回去吧。”我隻是說。
“好。”他沒有多說什麼,許是站得久了,步履有些蹣跚。即使是在當年,他不受皇爺爺看待,被所有人排擠,他也是孤傲地揚著頭,卻從未見過他這種垂頭喪氣的模樣。
看著那寂廖的背影,隻覺心一點點被糾了起來,我捂著胸口靠著那棵樹。月他,無論在朝堂上如何雷厲風行,他對我總是低聲下氣的,但是我……
我要堅定。
留在沐雨,對所有人,都不是好事。留下,弈會依然不安,我們也無法成婚;留下,會妨礙月帝找到自己的幸福;留下,我會變得不那麼……堅定。
我反複告訴自己,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就像這棵樹,下著很漂亮的花瓣雨,但即使是盛開著同一顏色的花朵,也不是原來的那棵樹了。
將落在肩膀上的花抖落,抬步追了上去,“以前我們常去的那個亭子,你還記得嗎?”
他點了點頭,眼裏帶了一絲喜意。
我要堅決,既然下定了決心,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
長痛……不如短痛。
在亭子裏坐定,依稀記得往日的舊時光,時間卻已經過去了四年,“月,我們談談吧。”我斟酌地說,“那些大臣的折子,還是看看吧。”雖然攝政的是我,勸他擴充後宮的奏折卻沒斷過,有些大臣甚至建議他多納幾個側君衝喜。
“即使沒有後宮,我也能治理好這個國家。”他聽懂了,有些悶悶不樂地說,“再說,我已經有了子嗣……”
“你的身體已經痊愈了,等花祭過去,我想……”
“你……留在沐雨不好嗎?”他看了看我的臉色,有些泄氣地說,“你真不想呆沐雨,等我親政後,可以回林澗城去。”
“我不會接受封地,我想要給流弈一個名分。”
“不行。”他飛快地回絕,又補充解釋道,“雅兒,即使我同意了……流弈什麼地位也沒有,更是那種身份……宗廟也不可能同意。你不想去封地,那你們還是留在沐雨好不好?我會幫你保護他,你喜歡他,就沒人能動他。”
“我打算……”我停了一會,終於說出了口,“我打算走了就不再回來了。”
“你說什麼?”他神色劇變,猛地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這件事,我很早就在考慮,如果你沒有中毒,我本來就打算留在外麵了。月,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花祭過後,我開始還政。”
“你……你竟然能為他做到這種程度!”他激動地一把抓著我的衣領,幾乎是吼著說,“舍棄了姓氏,舍棄了身份和地位,死了也無法和親人團聚,你君父和皇爺爺會怎麼想?!”
“他們若知道,會理解我的。”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我抓著他的手,試圖讓他鬆開些。
“那我呢?!殷文雅,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他有些憤恨地說,“你說我永遠都是你的皇叔,現在卻……小心!——”
他的神色一下子變得驚恐,破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下意識地拉著他往一邊躲去,他卻猛地把我拉進懷裏,利刃刺進肉裏的聲音響起。
幾乎是在頃刻間,有幾個暗衛的身影閃現朝刺客的方向追了過去。
“不要用內力!”我一把抱住他往下癱軟的身體,“你——!你忘記我是從哪裏出來的嗎?!”這麼慢的袖箭,我本來很容易就能帶他避過去。手下不停,解下腰帶,在他肩膀上綁了一圈阻止血液流動,掏出解毒的藥丸塞給他一顆。
“我忘記了。”他虛弱地說,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這種袖箭一般都有劇毒,要馬上□□,把毒血吸出來,如果稍有延緩,他的手可能會廢掉!隻是,箭上肯定有倒鉤……
手壓著他的背部固定,將手腕伸到他嘴邊,示意他咬上去,“會很疼……你受不了就咬吧……”另一隻手抓著箭柄。
“月……”我輕聲說,用嘴唇輕輕貼了貼他已經被汗沾濕的脖頸……他身體一顫,手上一用力,他悶哼一聲,生生疼暈了過去。
心裏縈繞了一絲疼,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摟緊了他,定了定心神,開始一口一口幫他把毒血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