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樂林又夢見了那個黑屋。
黑暗中的第六天,滴水未進,唐樂林幹裂的嘴唇已經上參差起了一道道硬皮,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褪盡了血色,腹中那因為空無一物而產生的劇烈絞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感覺不到了。
唐樂林以為他會就這樣昏睡下去,然後再也不會醒來,可是他那薄如塵埃的意識卻被一陣刺鼻的血腥味喚醒了。
五感雖然漸漸恢複了過來,可唐樂林卻依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他忽然感覺到有一隻溫暖的手撫摸著自己的麵頰,動作輕柔無聲。
接著,唐樂林的喉中開始緩緩流入腥甜的液體,唐憶柔那哀婉平靜的聲音傳入耳際:“樂林,你不要怪姐姐做出這樣的決定,一直以來都是姐姐護著你,這最後一次,你就讓姐姐任性一回吧,好嗎?”
“……”唐樂林想開口,喉嚨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唐憶柔當然聽不到唐樂林的回答,回答自己的隻有唐憶柔手中那把精匕卡簧彈開的脆響。
“連大家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唐憶柔的聲音終於哽咽的無以為繼。
“二姐!?”這無聲的咆哮,終究無法傳達給對方。
利刃無聲無息的刺透了骨肉,唐憶柔的身子軟軟的倒地,頸部那道致命的傷口下開出一朵妖豔的血蓮,逝去了她年輕的生命。
唐憶柔死了,可是獒間緊鎖的房門卻沒有絲毫開啟的跡象。
因為還有人活著。
唐樂林聽到了,沉寂的暗影中,傳來另一個人的心跳。
一個掙紮而起的身影艱難的提了兩口氣,可那說話的語氣卻輕巧自在:“咳……這幫家夥……出乎意料的行嘛。”
唐樂林一下便聽出這是唐寂遠的聲音,他張大了嘴想要問些什麼,可是終究也隻發出了幾聲沙啞的“啊——”的聲音。
唐寂遠淡然的轉了轉頭,望向黑暗中唐樂林發出聲音的方向:“這麼說,隻剩下你和我了麼,看來終究還是我贏了啊。”
唐樂林聽不懂唐寂遠在說什麼,他幹澀的喉嚨又沙啞的嘶吼了兩聲,他有太多的問題,想要知道答案。
唐寂遠活動了一下十指,上麵還纏著他趁手的刃絲。
“樂林,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困惑,如果你想問大家怎麼樣了,那麼答案是,大家都死了。如果你想問我接下來要做什麼,那麼答案是,殺了你。如果你想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那麼答案是,為了活下去。”就好像猜到了唐樂林在想什麼一樣,唐寂遠漠然說道。
“誰……殺了……”唐樂林拚命的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來。
“誰殺了他們?”唐寂遠笑道:“這要解釋起來可就麻煩了,你就當做他們全部都是我殺掉的就可以了,因為是誰殺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唐寂遠手中的刃絲繃得筆直,發出刺耳的聲響:“遊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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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畫麵忽然碎開,唐樂林驚醒過來,滿頭大汗,就連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都好像還沒有散去。
剛才的最後一個畫麵,成了唐樂林那獒間裏回憶碎片的終點,每一次夢見,都會無一例外的在那個畫麵中斷,成了一道跨越不過去的鴻溝,對於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
連著休息了好幾天,唐樂林總算恢複了一些精神,他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守在房外的一個詭異的三人組合。
這次唐樂林遭到刺殺,幕後黑手尚未查明,笑絕塵的屍首也沒有找到,在唐靜與幾位分家家主的強烈要求下,唐家自然是要加強對唐樂林的保護了。
於是近衛從一名增加至三名,這三人各個都是唐家年輕一輩的精英,可就是這三人站在一起,氛圍就頗為奇怪了。
左邊一位月白長袍,水晶流冠的青年,這莊心洋自是用多說,此番跟唐樂林死裏逃生,莊心洋對唐樂林打心裏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而唐樂林的心裏對莊心洋也生出一種朦朦朧朧的親情,兩個人之間正不知不覺的建立起無形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