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已到了深夜時分。
駕了一天的馬車,本來唐樂林一行人應該在官道旁的驛站落腳的,可是因為帶著陳嘉芝的緣故,莊心洋擔心如果在驛站鬧起來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隻好找了片僻靜的林子泊了車,安頓兩個小家夥在車裏睡下了。
莊心洋一個人舉目望著星空,看著東方蒼龍七宿那條形如巨龍的星河,注意到本該位於蒼龍頭部位置的角宿星脈也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又一個嗎?”莊心洋愴然自語。
“又一個什麼?”
一個少年的聲音悄然響起,唐樂林披著一張薄單從馬車的簾子後鑽了出來,坐到了駕座上。
莊心洋微微一愣,壓低聲音笑道:“怎麼不睡,白天折騰的不累麼?”
唐樂林抬起頭,看了一眼浩如瀚海的星空,卻認不出個一二,他忽然問道:“你的師父也是個掌命師嗎?”
“是啊。”莊心洋好奇的看了一眼唐樂林,“怎麼忽然問這個?”
“那你的武功也是跟他學的咯?”唐樂林偏過頭來問道。
還是一如既往的隻管問不管答啊這家夥——莊心洋苦笑道:“恩師他不會武功,他算是一個比較特別的掌命師,把畢生的精力都用在鑽研醫術裏了,我從他那裏學會的,是比武功更寶貴的東西。”
“比武功更寶貴的東西是什麼?”唐樂林似懂非懂。
“想聽嗎?”莊心洋輕聲問。
唐樂林輕輕點頭,把薄單往身上一裹,在車廂的門欄上挑了個舒服的地方靠著。
“嗬——”莊心洋淡然長歎,眼神望向蒼龍七宿的龍胸的位置,那裏是氐(dī)宿星脈的所在。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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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炎朝,鳳翔二年。
炎黃駕崩的第二年,已經在大炎皇都蓄兵已久的焱天佑,開始著手大炎朝內部真正的統一之路。
立春,大炎朝廷頒布一道令法:各地武行開場設館,創立門戶,必須有朝廷批文禦準,否則均視為私自營武,是重罪。已開辦的武行門派也需到官府申請批文,否則立即廢除。
本來焱天佑就有心要打壓武林勢力,當然不會對批文輕易放行,一時間,無數手持烈焰寬刀,佩戴鳳凰羽徽的炎庭局將士湧向各地協助令法執行。
僅僅是短短數月,除了那些根深蒂固的地方勢力,許多弱小的武館門派都被迫解散。
混武林的人天生骨子裏就有一股叛逆,哪肯就這麼乖乖讓人拆自己的招牌,各地免不了就起了反抗之心,可是這些反抗卻正襯了焱天佑的心意,那些沒了正名的武林人士立刻遭到了炎庭局的絞殺,即使是沒有絲毫抵抗的人,也被冠上了罪名處死。
焱永尊在位四十二年間,奉火脈為國脈,將培養出來的無數火脈精英整編為炎庭局,而這炎庭局一落到了焱天佑的手裏,立刻就變成了殺人的刀,數不盡的武林人士不是流落街頭,就是心一橫尋了匪路子落草為寇。
溪口是蜀中最靠近北漠的一個小鎮,可就算是這麼偏遠的地方,也還是不幸遭到了這場風波的殃及。
這一年,莊心洋隻有九歲,還是個跟現在的陳嘉芝一般大小的不諳世事的孩子,他的父母在溪口經營一家不大的武館,讓這個偏僻的地方裏那些想要學武功的人有了個去處。
莊心洋雖然身為武家的子弟,卻也跟大多數的孩子一樣,對自己爹娘寄予的期望絲毫不感興趣,他不愛學武,隻喜歡和年紀一般大的孩子玩一些普通的遊戲。
武館就建在莊家的屋子旁邊,名字起得很普通,因為莊父單名一個風字,所以幹脆就叫“莊風武館”了。
鄰裏鄉親的都喜歡開玩笑的用“那個裝瘋的”叫莊心洋的爹,所以這個武館也就被大家戲稱為“裝瘋武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