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唐樂林說了些意外的話,又讓一夕水棠想起了許多不怎麼願意回想起的往事,而且這些往事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如果放棄眼前這個拿下蜀中的絕佳機會,千荷亭再想要邁出大燮這個坎,恐怕就是難上加難了。
跟一夕水棠向往的自由比起來,一個背信棄義的罵名,或許根本算不了什麼,可是現在讓一夕水棠有所猶豫的卻並不是這些。
“你說你的爹娘都討厭你,是你做錯過什麼嗎?”一夕水棠不動聲色的問道。
“我不知道。”唐樂林搖了搖頭說道,從他記事開始,唐靜就始終對他不冷不熱,又何談做錯?
“看來這天下間還真有生來就被自己父母所不喜的孩子啊。”一夕水棠苦澀一笑,這話裏帶著些嘲笑,有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
接著,一夕水棠忽的話鋒一轉,說道:“弟弟,我問你,若是姐姐讓人攻進蜀中,滅了唐家,你會記恨我嗎?”
“當然會啊。”唐樂林倒是爽快,可是他並沒有聽出一夕水棠話中的深意,隻是簡單的想到,要是唐家不在了,那嘉芝妹妹不就沒有地方住了嗎?
“哦?”聽唐樂林答得這麼快,一夕水棠疑聲道,“唐家為了利用你,逼你去殺自己的兄弟姐妹,難道你一點也不恨?這樣的家族,也值得你去維護嗎?”
恨?
唐樂林從獒間走出來一直到現在,他還真真切切沒有想到過要去恨誰,這並不是說他感情有多淡薄,相反,在獒間裏的七天,他是所有人中最脆弱的一個。
真正沒有讓唐樂林感到想去恨的原因,是他的八個哥哥和姐姐對他的滿滿的愛,嚴格的意義上說,唐樂林雖然是獒選中唯一活下來的孩子,除開最後因為星脈的暴走才殺掉了唐寂遠之外,在他的記憶裏,自己並沒有殺害過任何一個人。
特別是她的二姐在自盡前對唐樂林說過的那些話,無一不充滿了生的寄托。
“我不恨。”所以唐樂林堅定的答道。
“為什麼不恨?”一夕水棠不解。
“因為我的二姐告訴我不要恨。”唐樂林緊了緊手中的匕首,反問道,“我們這次不是幫了你嗎?為什麼你還要滅掉我們?”
童言無忌,一夕水棠一笑:“因為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姐姐就會有麻煩了。”
“有麻煩的話找我們幫忙不就好了!”唐樂林大聲道。
“這一戰之後,你們唐家對我千荷亭就算不是深仇大恨,也絕不會再有善意往來,誰會來幫姐姐?”一夕水棠饒有興致的問道。
唐樂林稍一琢磨,想起唐家那一個個凶著臉的大人好像誰都不好說話,於是隻好說道:“那你要是不滅掉唐家,我就去幫你!”
“你幫我?偌大的唐家你能做得了主嗎?弟弟。”一夕水棠笑意更盛。
做主?
唐樂林一愣,忽的恍然大悟過來,叫道:“能做主能做主!他們都叫我少主,說我是唐家暗組的繼承人,以後他們都得聽我的,我說去幫你,就一定去,拉鉤!”
唐樂林說罷,伸出小指勾抬到一夕水棠麵前,表情認真可愛。
“噗——”
一夕水棠那一貫恬淡典雅的笑總算有些把持不住,笑出了聲來,她那一雙似水潺光的美目久久看著唐樂林,終於,也抬起了自己的小指勾輕輕的勾上了唐樂林的小手。
“那就一言為定了。”一夕水棠說的無比釋然,似乎一個猶豫不決的問題找到了答案。
“走吧!”一夕水棠又說。
“去哪?”唐樂林傻傻的問。
“你不是迷路了嗎?我帶你回唐老爺子的帳子。”一夕水棠說完,也不等唐樂林答應,便自己走了起來。
唐樂林“哦——”了一聲,才頗為窘迫的跟了上去。
在一夕水棠的引領下,唐樂林才總算順利的返回了他之前被“軟禁”的帳篷,剛一走進帳子,就看到莊心洋立在門口坐立難安,一副想出出不去的樣子。
倒不是莊心洋真的拿門口那幾個醬油守衛沒辦法,而是這種狀況下,唐謹銘是肯定不會讓他跟千荷亭的人起衝突的。
一看到唐樂林回來,莊心洋這才鬆了口氣,惱道:“我說少主!咱們這是在敵營,你能不能少讓屬下操點心?”
“啊——”唐樂林拖了個長音,打算把莊心洋的話直接過渡掉。
“哈哈,我都說了不會有事,小洋子你是多慮了。”唐謹銘嗬嗬說道,倒是一點不擔心,整個人閑坐在一張簡易的木椅上,優哉遊哉。
為什麼連老爺子都這麼叫我!——莊心洋一哽,嗆得話差點數不出來,本想再伸冤兩句,可他餘光一掃,才發現唐樂林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唐老家主,沒有打擾您的休息吧?”一夕水棠帶著聲問候款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