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朝,鳳翔十八年,春末。
蜀中大地,戰火連天。
炎庭局的大軍由南至北開始了掃蕩,一路向著唐家本家的所在,黎城的方向推進著。
沿途所過,隻要是落有唐家分家亦或唐家風門的城鎮,通通慘遭血洗,在成片的火刀中化作一片焦土,就連無辜的百姓也不放過。
這就是炎庭局的做法,這就是柳青竹的手段,他就是要向世人宣布,這一次,炎庭局就是衝著唐家來的。
很快,這個消息就傳到了黎城的唐家本家,讓本來還齊聚在這裏的各個分家的家主不得不中斷了總家族的選舉,各自趕回了自己的分家。
那些沒有離開的,要麼就是自己的分家已經遭到了炎庭局的毒手,要麼就是膽小怕事,認為自己即使回去了也於事無補,索性待在本家求個庇護。
然而,就在這些留在本家的家主當中,卻有一個特殊,這人便是唐術久。
唐術久沒有走,因為眾所周知,孝郡的關隘是大炎皇都通往蜀中的大門,既然炎庭局的大軍已經殺進蜀中來了,那大家就會自然而然的認為——孝郡肯定已經被破,說不定還被屠了城。
隻有唐術久知道,炎庭局的大軍之所以這麼快就突破了孝郡的關隘,根本就是因為他所授意的放行,哪裏會有什麼抵抗。
所以,隻要焱永尊還沒有撕毀與他的協議,那孝郡的唐家就應該安然無事才對。
不過現在的唐術久根本不關心自己的分家到底怎麼樣了,他所關心的是另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自己奪取總家主的計劃明明馬上就要成功了,可偏偏就在這個當口,炎庭局卻先他一步動手了,這也就意味著,焱天佑已經放棄了扶植他做傀儡家主的計劃,而采取了武力上的強硬手段。
唐術久不甘心,如果唐家被滅了,那他就徹徹底底的失去了自己的勢力,在沒有任何底牌的情況下,他很可能就會變成朝廷的一枚棄子。
要是真的變成這樣,他也許還能在朝廷的庇護下苟活著,可顯然就不如做一個傀儡家主來的舒坦了。
所以唐術久還沒有放棄,至少他的心裏還在盤算著一切可以逆轉的可能,他覺得他應該還有機會,畢竟動用武力手段和懷柔手段有一個最大的區別,那就是代價的不同——武力手段犧牲的是將士的性命,而懷柔手段則耗費的是時間。
唐術久覺得,若是自己能夠見到朝廷這次計劃的操盤人,呈以利弊,說不定還能爭取到商量的餘地。
隻可惜這些都隻是唐術久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他太不了解焱天佑了,對於焱天佑來說,“時間”可比那些“將士的性命”要寶貴的多。
“郡守大人!”
唐術久正在自己房中的窗邊沉思,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呼聲。
一轉身,才看到唐立群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近前,想必自己剛才想事情確實是想入了神。
“怎麼了?”唐術久整聲問道。
“眾家主已經離開的差不多了,我……我還是想回孝郡一趟看看,畢竟孝郡的消息遲遲沒有傳過來,說不定隻是被圍困在了城中,發不出求援的信號而已……”唐立群對於唐術久的背叛並不知情,作為掌門,難免會擔心自己門下的弟子。
“圍成?也可能是被滅城了不是嗎?你回去能做什麼?”唐術久眼角一跳,他當然不能放唐立群走。
“即使我孝郡風門的弟子隻有數千,可要說炎庭局的人竟然能這麼沒聲沒息的通過孝郡的關隘,我實在難以相信……要真有這麼簡單,朝廷何必要留給我唐家十數年的時間?”唐立群保持著一貫的冷靜,他覺出了事情中的蹊蹺。
“正常的情況下,炎庭局想要度過孝關,定然要付出相當的代價才行,可是你別忘了,我們的總家主唐謹銘可是朝廷的走狗,說不定他在我們所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對鎮守孝郡關隘的風門弟子動了手腳。”唐術久的一雙死魚眼中悄然泛起譎詐之色,徑直就把自己的所為全然扣到了唐謹銘的頭上。
唐立群沉吟,他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是他仍有疑慮:“孝關上有三個百人隊輪值鎮守,而這三百人幾乎都是由我親自挑選出來的精英,究竟是如何動的手腳?”
“若是這麼容易知道,我們還能讓炎庭局的狗賊進得了我蜀中的地界嗎?”唐術久暗笑一聲,這其中的緣由,恐怕隻有他知道了。
三百人的值守隊的確是唐立群親自挑選的沒錯,可是排查這些弟子的身家是否清白的這件事,卻是由唐術久來做的。
這是一個非常緩慢滲透的過程,唐術久不斷的將從炎庭局調來的擁有優秀資質的弟子送到唐立群的身邊,又不斷的為本來身家清白的入選弟子製造疑點,讓他們落選。
如此反複數年,其實如今負責巡視孝郡關隘的三百弟子中,已經混入了近乎一半的炎庭局的人,隻要選對了時機,炎庭局的大軍就可以在根本不觸發任何示警的情況下順利的通過孝關了。
這是唐立群做夢也想不到的,況且在他的心中,唐術久一向是一個政策為民的好官,這也是他心甘情願追隨唐術久的不二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