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的戰局形勢雖然已經大定,可這場戰事若不打上個數月恐怕還不會結束,就在唐家被逼到窮途末路的時候,唐家的近鄰千荷亭恰好也迎來了他們最大的麻煩。
就在今天清晨,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嫗領著一隻十數人的長隊,進入了大燮山城。
那些跟隨著她的人全身裹著潔白的亮銀綢緞,頭上帶著兜帽,還用銀綢蒙住了大半的容貌,隻留出了一雙眼睛,從他們的肩寬來看,應該都是些男子。
這一隊人順利的通過了為攔截難民而添設的關卡,一路暢行無阻的踏入了千荷亭的門戶。
沒有人膽敢阻攔他們,因為那名老嫗手中執著的正是一夕本家的印鑒。
一夕水棠在本家的重壓之下苦苦拖延了五年,終於還是等來這場不可避免的災難——一夕家精純血脈的傳承,是她無法抗拒的命運。
……
與此同時,一輛姍姍來遲的馬車這才緩緩從大燮北麵的地平線上露出了車廂的一角,緊趕慢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唐樂林一行人總算又一次看到了大燮山城的城樓。
“找!找到了!”
馬車還在疲憊的前行,車廂裏卻傳出蘇晗燁頗為興奮的叫喊聲。
這聲音把正在閉目養神的唐樂林嚇了一跳,他連忙瞅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陳嘉芝,衝著蘇晗燁低聲怒道:“你這家夥!喊什麼喊!?”
“我找到啦!”蘇晗燁放低音量又說了一遍,然後揮了揮手中那一疊頗得隻剩下一小塊的書頁,臉上揚起得意的神情。
“找到什麼了?”唐樂林有些懵。
“嘿嘿,當然是你想知道的事情了——”蘇晗燁指了指被他翻得東一處西一處的那一堆書籍,接道,“我把我爹留下的這些書又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總算讓我找到了一星半點關於‘鬼宿’掌命師的記載。”
唐樂林眼角一跳,他當初也就是稍稍有些在意才那麼隨口一問,沒想到這蘇晗燁還真的拚了老命的去找了。
倒也不是蘇晗燁有多麼熱心腸,說到底還不都是因為唐樂林總是把蘇晗燁數落的一無是處,一個堂堂星命家的子弟就這麼淪為跟班的廚子,蘇晗燁怎麼能甘心?所以才這麼賣力的想要證明證明自己。
“哦?”唐樂林不覺挺直了身形,問道,“書上都說什麼了?”
“想知道?”蘇晗燁想逗一逗唐樂林。
哪知唐樂林一皺眉,根本沒有接蘇晗燁的話,隻是盯著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了不少。
蘇晗燁被那眼神看得全身發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慌忙打圓場道:“哎呀!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嘛……真是一點都不風趣……”
“噢——我隻跟朋友才開玩笑。”唐樂林直言,表情認真無比。
蘇晗燁一窘,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幹笑的表情,問道:“喂喂——我們還不算是朋友嗎?”
“當然不是了。”唐樂林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蘇晗燁,就好像蘇晗燁問了多麼白癡的問題一樣。
於是乎,蘇晗燁就成了繼唐擇勝之後,第二個被唐樂林用如此果斷的回答排除在朋友這個範疇之外的人,畢竟在唐樂林心中的“朋友”二字,有著太過不一樣的含義。
然而蘇晗燁並不了解唐樂林的過去,他聽到唐樂林說得這麼果斷,頓時就傷了,心裏好像堵著鉛塊,搞得他半天支吾不出一個字,隻覺得這條證明自己的道路頃刻間變得漫長起來。
“你說還是不說?”唐樂林見蘇晗燁不吱聲,便追問道。
“說啦,說啦!”蘇晗燁長歎一聲,埋頭理了理手中的書頁,接道,“雖然是找到了一些記載,可是上麵也沒有寫太多的東西啦,大致是說——在二百八十年前,曾經出現過一個擁有鬼宿星脈的掌命師,他的名字部分太模糊我辨認不出來,隻知道他是出生在隴縣的人,這個隴縣就在現在的大炎皇都境內偏南一點的地方,還有沒有人住在那裏就不知道了。”
蘇晗燁沉吟了片刻,續道:“我覺得這篇手稿應該是一個什麼人在殺了那名‘鬼宿’掌命師之後寫下來的。”
“……殺了?他為什麼要殺‘鬼宿’的掌命師?”唐樂林眼神一怔,忙問道。
“‘……鬼之宿,生於怒野,長於悲鳴,嗜血殺人,人性可奪。寄惡無心,無可活之世,為其友,不忍視其每每弑親而哭,痛絕天人,遂怔其心魔,以命相托。’”蘇晗燁將手稿之末尚且完好的小注讀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