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沒有星脈之力的加持,可一夕水棠還是毫不猶豫的將手腕搭在了綾婆鋪好的手枕上,看她柔眉下藏著的那份自若,仿佛心中早已有了萬全打算。
綾婆隻是個普通人,她當然不會知道她所經曆的過去已經發生了微妙的改變,以至於本該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又重置回了事發前的狀態。所以她此刻的心境仍舊處在懷疑著一夕水棠究竟有沒有在耍什麼小把戲的階段。
於是乎當她看到一夕水棠那一臉慘白的嬌弱作態時,第一反應自然而然的便是覺得有鬼。
綾婆起初覺得一夕水棠會不會是要借身體有恙的托詞來妨礙她的診斷,可一夕水棠卻連“抱病”二字提都沒提,便徑直將胳膊遞到了她麵前,好像一點也不怕她查脈似的。
綾婆的心中這才終於有了疑惑,畢竟在她看來——任何形式的裝病都是不可能瞞過精通脈理的自己的,還是說,自己根本就被一夕水棠給小看了嗎?
老婆子倒要看看,你有多麼通天的手段!——一念至此,隻聽得綾婆的喉頭傳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冷哼,她抖了抖袖口,淺淺躬身姑且算是鞠了個禮,然後便將她兩指的指尖穩穩的壓在了一夕水棠的脈門之上。
然而,一切卻並不像她想象得那麼簡單。
方是初探,綾婆就已然變了臉色。
弱!太弱了。
一夕水棠的脈象就像是沐浴在細雨中的浮萍,沉浮不定,隨波逐流,感覺不到一絲生命之力的源頭。
綾婆不是沒有見過這種脈象,隻是這種虛浮縹緲的脈象若是出現在一個普通人的身上,那麼就幾乎已經可以讓他的親人為他準備後事了。即便說一夕水棠是個身懷絕世脈力的非常人,可此等脈象也隻有可能在她受了極重的內傷或者脈力衰竭到極致的情況下才可能出現才對啊。
綾婆皺了皺眉,在這“吉日”的三天裏,她和一夕家的仆從們可謂是日夜不休的把守在門外,可這房中根本就沒有傳出過什麼特別激烈的響動。
綾婆沉吟了——既然不曾有外人闖入,那這一夕水棠的傷勢又是從何而來?難道是她自己故意弄傷的自己?不對!這房中完全察覺不到任何曾經使用過脈力的跡象,她那一身的水脈內力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難道是她服了什麼奇毒?也不對!毒性溶於血脈,憑我的醫術應該沒理由看不出來。
幾番懷疑,卻又幾番被自己給推倒了。關於一夕水棠為何會無緣無故在這間密室中虛弱至此,綾婆那數十載的人生閱曆也終究還是派不上了用場。
“怎麼了?水棠的身體可是有什麼不妥?”一夕水棠輕搭著眼簾,聲音裏盡是疲倦。
“這……”綾婆遲疑片刻,她見一夕水棠的那副艱難神情倒的確不像是在做作,便隻好暫時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問道,“水棠亭主,你可是覺得有哪裏不舒服嗎?”
“不舒服?”一夕水棠故作朦朧,神態演的極其逼真,“水棠身體一向無恙,隻是今日方起時,卻不知為何渾身乏力的很。”
“那水棠亭主可有試過運氣調息看看?”綾婆又問。
“那倒沒有,本就是剛醒,加上這幾日……可能是身體尚且有些不適應,便也就沒有在意那麼許多,再說水棠這腳剛沾著地,不就被綾婆你催著來看診了麼?”一夕水棠有進有退,言語間似是輕柔卻暗藏一絲抱怨。
“是老身心急了……”
綾婆哪裏聽不出來一夕水棠的言外之意,臉色不禁有些難堪,不過眼下情勢不明,她倒是沒回嘴,而是轉口道:“剛才老身替水棠亭主診了脈,發現亭主脈象虛浮無力亂無章法,完全是一副內力俱損的模樣,甚是奇怪。”
“哦?有這等事?”一夕水棠神色一凝,仿佛不是不信。
說著,她一甩衫袖,在胸前隨意般結出一個手印,強自運氣一道脈力。
要知道!若是將脈力耗至枯竭,那可是會折損習武者根基的大忌。
所以那些武藝卓群的高手在用招之時頂多也就使出九成的功力,久而久之,他們的丹田便會養成一種自我保護的機製——那是一種防止武者在情急之時耗盡真力的遏製機能。
現在的一夕水棠便是處在這樣一種狀況,雖然她的一言一行是為了誆騙綾婆,可她丹田空乏這件事也是事實。
於是就在一夕水棠強運脈力的瞬間,她那空空如也的丹田也在同一時間開始了對身體的保護。說是保護,可這保護的方式就有點“實在”的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