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燮山城,千荷亭,荷花居。
就在一夕水棠的寢間之中,碧凝與蘇晗燁正站在一夕水棠的秀床前稟報著昨日在陳家舊宅那場談判的經過,兩個人的頭都埋得很低,顯然是不太敢去看一夕水棠的表情。
倒是陳嘉芝比較清閑自在,一個人無所事事的坐在寢間小廳裏的桐木椅上來回蕩著腳丫子。
“其實……這件事也還沒有糟糕到那麼嚴重的地步啦……你看我們好歹也是賣了不少的力氣,我覺得再想想總還是會有辦法的嘛……”蘇晗燁還當真照著碧凝昨天的氣話那樣,八九不離十的重複了一遍在陳家舊宅時說過的那番話,隻是這一遍,是說給一夕水棠聽的。
隻見一夕水棠斜斜的靠在軟枕上微閉著雙眼養神,看似是在細聽著蘇晗燁的敘述,可當蘇晗燁已經把整件事都講完了一遍的時候,她卻半響也沒有要睜開眼的意思,就更別提做聲了。
“呃……”蘇晗燁皺了皺眉,心說這人該不會是睡著了,他帶著狐疑的表情朝著身旁的碧凝使了個顏色,大概是想讓碧凝出聲問問究竟。
碧凝當然知道蘇晗燁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可她哪裏敢真的開口去問,本來陳家那件事他們就已經辦砸了,要是再不小心打擾了一夕水棠的思考或休息,且不說蘇晗燁的下場,反正她這首席弟子的位置肯定就坐到頭了。所以她隻好朝著蘇晗燁猛搖了幾下頭,用“要問你自己問”的眼神瞪了回去。
正當兩人不知所措之時,哪知一夕水棠卻忽的挑開了眼簾,用不冷不熱的聲音問道:“沒了?”
“欸?”蘇晗燁一懵,他有些不太明白一夕水棠的意思,隻好問道,“什麼沒了?”
“你要說的話,就這些了嗎?”一夕水棠又問。
“就這些了啊……還能有什麼……”蘇晗燁嘟囔道。
“哦?你最後說什麼了,再說一次。”一夕水棠輕柔的坐起身形,聲音裏透著些思索的意味,聽不出喜怒。
她的身體本來已經恢複了不少,可為了不讓每日都來查看的綾婆過早發現端倪,她耗盡脈力以來,就一次也不曾通過運功練氣來積攢脈力,而是完全放空了丹田,讓脈力自然而然的緩緩回潮,所以才讓身子一直虛弱到了現在。
“啊?最後麼……”蘇晗燁眨眼,他略一思索,回答道,“我說……這件事還沒有糟糕到……”
“不是這一句,是這一句的前一句。”一夕水棠打斷了蘇晗燁,提醒道。
呃,你既然記得還問我幹嘛?——蘇晗燁一頭霧水,他沒好當麵頂撞一夕水棠,隻得老老實實的答道:“再前一句,好像是——那個大叔說他要考慮幾日才會給我們答複,然後就大搖大擺的走了啊……他雖然那麼說了,不過我看他應該是怕我們扣了他們的人不放才故意說那種話來拖延時間的吧……”
“你口中的大叔可是那個高寄蘆?”一夕水棠輕輕的牽動嘴角,揚起了一個輕微的弧度,做出了一個頗有深意的淺笑。
“回師尊的話,那人正是高寄蘆……”碧凝怕蘇晗燁不知道,便替他答了。
“嗬——那個高寄蘆真那麼說了嗎?說過幾天後便會給我們答複?”一夕水棠笑意更盛。
“對啊……我騙你做什麼?”蘇晗燁聳了聳肩。
“好!”一夕水棠雙腳一擺,玉足悠然點地,那如春的笑容終於徹底的在她臉上綻放了開來,瞬間便將她那滿麵的冰霜融化了,隻聽她欣然接道,“陳家的事便先告於段落了吧,你們兩位辛苦了……不!或許這次功勞最大的,應該是我們的陳大小姐才對呢。”
看到一夕水棠忽的喜笑顏開,碧凝和蘇晗燁都有些不敢輕舉妄動,這事明明懸而未決,可怎麼看一夕水棠的表情,簡直就好像陳家收並之事已經大獲成功了一樣呢。
“你……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成了?”蘇晗燁終於還是忍不住想問。
“九成九!”一夕水棠一揚頭,神色異常篤定。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肯定哦?”蘇晗燁甚是不解。
可一夕水棠並沒有直接回答蘇晗燁的問題,而是問道:“嗬嗬,蘇家小子,你能告訴我,你那些謀略上的本事都是從哪裏學來的麼?”
“我?”蘇晗燁指了指自己,頭一次聽人誇自己那些雜七雜八的知識是“本事”,他忽的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算什麼本事……嘿嘿,都是從老爹留下的那一架子書裏麵看來的學識啦。”
“原來如此……能僅僅憑著些書籍就研習到這樣的程度,你也算是有些才識了,不過嘛……”沒等蘇晗燁高興,一夕水棠卻忽的轉了口,“書物終究是死的,人心萬變,豈是短短幾行文字說得清楚的,從一開始聽碧凝說起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的謀略明明精巧幹練,卻都欠缺了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