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水棠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悠然收掌,衣衫款款而息。
隻見她方才那身襲人的決絕已經蕩然無存,目中唯有對夜小貘的欣然讚許。
然而童梓辛此刻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副恰恰相反的寫照,餘驚未消,又陡然添上了幾分震驚與不信。
倒是霍千門雙目一凜,已然看出了端倪,朗聲一歎:“謔!原來如此!”
眾人皆醒,就連夜小貘自己似乎也已經意識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唯有童梓辛一人還有些迷茫無措。
“還不明白嗎?”一夕水棠微微一攏眼神,輕歎道,“你有這麼個一心為你著想的徒弟,卻還隻知道顧著自己的顏麵嗎?”
“什麼……什麼意思……”童梓辛最後的孤高仍舊在掙紮,“你剛才那一掌……到底做了什麼手腳,她為何……她為何接的下來?”
“水棠那一掌究竟有沒有動手腳,難道童堂主你還看不出來嗎?”一夕水棠輕哼一聲,言下之意是——那一掌的掌力都讓你怕成這副模樣了,不早就說明一切了嗎?
“這不可能!若是你沒有留手!她……她!”童梓辛唇色泛紫,麵頰顫動般指著夜小貘吼道,“她早就暴斃當場了!我都沒有自信接得下來的一掌,她怎麼可能毫發無傷!?”
“其實你心裏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放下你那些無謂的高傲,坦然麵對豈不是更好?”一夕水棠尚且還能察覺到空氣中沒有散盡的脈力,童梓辛又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呢?要知道這個式水術可是一夕水棠從童梓辛那裏學來的。
童梓辛聽得一怔,眼神中驀然有了動搖,她整個人頓時就像泄了氣一般頹然了下去,嘴裏隻剩下呢喃的力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水棠便告訴你好了,水棠這一掌叫‘反水’,能夠反噬對手襲來的一切脈術,這一招是當年童堂主你教會水棠式水幽室的符咒之後,再由水棠轉嫁到其他招數之中創下的武功,換言之,這一招的脈術結構其實和施加在式水幽室上的符咒是一樣的。”
一夕水棠稍稍一頓,答案已經昭然若揭,“我不知道小貘剛才使用的是什麼樣的咒法,不過看起來,式水幽室的反噬之力的確是盡數被她的水牆給化解了,原以為她對式水幽室符咒的改善隻不過是淺嚐輒止的試術,沒想到竟能創出這般厲害的術法,著實值得稱讚。”
“這……”夜小貘驚覺過來,連忙退到了童梓辛的身後,蹲身禮道,“師尊過譽了……還要多謝師尊剛才手下留情……”
“嗬嗬,手下留情?”一夕水棠充滿笑意的雙眸中轉瞬間躍起一絲冰寒,隻聽她冽聲接道,“我剛才可沒有半點的容情,你若擋不住,那便隻有死路一條!”
一夕水棠的話讓夜小貘一陣心驚,後背登時涔出了一襲冷汗,其實她也隱隱感覺到了方才一夕水棠那一掌中帶著的殺氣,隻是她不願意往那個方麵想罷了。
就連杜長弓聽了也不禁有些皺眉,他忍不住沉聲問道:“亭主,您這……似乎做的有些太過了吧,若小貘剛才沒去擋,豈不是就要傷到梓辛的性命了嘛?”
“怎麼會!若是小貘不來擋,那水棠當然知道在最後的關頭收住掌力,就算童堂主有錯在先,水棠又怎麼能對前輩出手呢?您說對吧?童堂主?”一夕水棠含笑般向童梓辛投去了目光,這一句話也不知有幾分真有幾分假,要知道那掌力豈是說收的住就收的住的。
童梓辛苦笑一聲,頭也不抬,隻覺得自己顏麵掃盡,悵然說道:“嗬,我先前才說過‘知錯要改’,你不就是希望我自打耳光嗎?好……好,我承認,我承認夜小貘是個有‘才幹’的弟子,這下……你滿意了嗎?”
“滿意?”一夕水棠一斂肅然之色,緩和了些神情,說道,“水棠為何應該滿意?難道前輩覺得水棠今天隻是為了為難你才要說這些話與做這些事的嗎?當然不是!水棠敢說一句前輩不愛聽的話,如果水棠真的想要為難前輩,那前輩早就已經不在這千荷亭了,水棠沒有這麼做,不是因為你是水棠的前輩,而是水棠能夠從前輩創下的那些式水術中看到前輩的‘才能’。”
一言至此,一夕水棠不得不婉然而歎:“隻可惜,前輩的這種‘才能’卻已經是太久太久沒有出現過了,埋沒了這些‘才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前輩你自己,捫心自問一下,前輩你已經有多久沒有在鑽研術法上耗費過時日,下過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