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留在這裏,你的心中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莫雨鳴用洞悉一切般的語氣答道。
“嗬嗬——真好笑……明明是我問你,哪有你這樣回答人的……”莊心洋幹笑了兩聲,額頭上的汗滴開始掛不住的滾落下來,不知是因為天氣太過炎熱,還是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那個真正的答案,那個他不願意接受的殘酷卻現實無比的答案。
“因為他們已經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留在這裏,不過是等死罷了。”莫雨鳴一語道破,沒有再與莊心洋打啞謎的打算,他的聲音並非無情,而是漠然於世的平淡,因為莫雨鳴“眼”中看到的世界,沒有人能夠想象。
“你說……他們在等死……”莊心洋緩緩的埋下了頭,長發像波浪般從肩頭垂落了下來,語氣中帶著隱隱的怒意,“開什麼混賬玩笑!?這個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會放棄活下去希望的人!沒有體會過饑餓和寒冷的你知道什麼!?他們哪裏是不想活,他們是活不下去吧!你以為是誰讓他們落到這般田地的!!!”
周雨溪略帶擔心的看了一眼莊心洋的背影,知道這個與他相熟了數年的男子一定是回想起了他自己那段孤獨悲痛的過去。
不錯,對莊心洋來說,那種在黑暗的深淵中掙紮的痛苦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就在莊家家破人亡的那一天,他也曾經以為自己再也不可能體會到家人一般的溫暖了,他也曾經以為自己一定會放棄。
可是,每當他餓到腹中傳來劇烈絞痛的時候,每當冷到四肢僵硬麻木的時候,莊心洋腦海中唯一想著的事,竟然還是活下去——所以才說,這個世界沒有不想活下去的人,隻有活不下去的人啊。
莊心洋的理雖然算不上真理,可也絕不是什麼歪理,隻不過這種程度的爭辯,對莫雨鳴來說卻是沒有意義的。
然而莫雨鳴還是停下了腳步,他輕輕的側過身來,神情中飛快的閃過一絲驚異,因為就在他回身的瞬間,他那漆黑的視野中,有一顆晝白的光點正在急速的閃耀著。
這就是心宿本心的光芒嗎?——莫雨鳴心中一凜,接話道:“天災是災,人禍也是災,在災境中活不下去的人,本身就失去了活下去的資格,這就是天道。你所謂的‘想活’與‘不想活’,不過是你主觀強加給他們的念想罷了。”
“資格?嗬嗬!什麼是資格!?誰能活誰不能活,難道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嗎?”莊心洋忽的大吼了起來,怒火早將前一刻周雨溪對他的囑咐燒了個一幹二淨。
“不是我,是‘命’。”莫雨鳴的語氣依舊平淡。
“‘命’?哈哈哈什麼狗屁的‘命’!把自己的所作所為推到老天爺的頭上,這就是你們大炎朝廷的作法麼?”莊心洋狠狠瞪著莫雨鳴的雙眼,咬牙道,“哼,我是打不過你,可你別指望我會認同你們,說什麼天下一統才能換來真正的和平,根本就是你們這些好戰的混蛋眼睛裏容不得別人的強大而已,也不想想……老百姓過自己的日子,又有哪一個是真正在乎皇帝姓甚名誰的!?”
“心宿,你也是掌命師,你應該清楚‘命’的意義。”莫雨鳴輕輕皺眉。
“誰知道啊!?那種鬼東西!”莊心洋頂道。
“噢?”莫雨鳴疑道,周身的氣場忽的變了。
隻見莫雨鳴輕揚袍袖,一股澄澈的星脈之力從他的心口直奔到他右手的指尖,隨著一聲清亮的響指,萬物驟然凝結。
然而凝結隻是一瞬,緊跟著,所有的事物突然崩散成了狂舞的線條,混淆在了一處。
沒有天,沒有地,有的隻是一個個不斷分離重組的畫麵。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片刻,也許久遠,又也許隻是眨眼的功夫,混亂的景象終於歸於平靜,眼前的一切一如往昔。
“你……”莊心洋張目結舌的看著剛才一切的發生和結束,腦海中像是斷掉了一根弦,他當然清楚這是什麼——這種因果線的偏移現象他已經看過不止兩次。
可是,周雨溪卻恍若未聞般的站在原地,正好奇兩人的對話為何突然止住了。
“原來如此——”莫雨鳴將手收回了袖口,神色了然,“你看得到因果線的偏移,而雨溪卻看不到麼?”
“你……你剛才做了什麼!?”莊心洋嘶聲問道,他雖然知道剛才的確是發生了因果線的偏移,可是他卻不知道這個世間究竟哪裏發生了改變——這是他心底深埋的一種恐懼,他已經不想再經曆自己的親人一夜之間被世間的所有人所忘記的那種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