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4日
從前我以為,隻要考慮周詳,一切事情都可以掌控。可是三年前發生的那件事,以及三天前發生的那件事,讓我覺得我的確是過於自大了。
我很少動用這本筆記,因為我很少會有不能控製情緒的時候。過去三年裏我用過它兩次,而在四天以前,我把活著的歇洛克接上飛機的時候,我以為,我永遠不必用它了。我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快地用到它。
三天前的夜裏,在收到莫蘭上校已經被順利逮捕的消息之後,我放心地上床休息。但我隻得到了兩個小時安穩的睡眠。我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四點。短信的內容讓我在三分鍾之內穿戴整齊,到達樓下。
我最得力的助手站在車邊等我,她的臉色非常糟糕。“先生,我很抱歉。”
“發生了什麼?”我問。
“斯科特在車裏。”她回答。
我點點頭,坐進車裏,我的女助手也坐了進來。車子立刻開始移動。
“斯科特,請說。”我向著對麵的人說。
斯科特臉色發白,但是神情依然鎮定,這個負責保護我弟弟的人是我最能幹的屬下之一。
“在莫蘭上校被逮捕之後,目標沒有回家。他們去了一家通宵營業的飯店吃飯。在我們要跟進去時,目標A轉身向我們走來,命令我們留在外麵。我們顯然早就被他發現了。他的態度十分強硬,我們隻好留在外麵巡視。整頓飯進行得非常順利,直到他們最後起身的那一瞬,一名店員忽然從廚房走出,舉槍射擊,目標B將A推開,並且掏槍擊斃了那名店員。等我們衝進店裏的時候才發現,目標B在把A推開的時候,已經背部中彈。我們立刻把他送往醫院,B當時還有意識,但十分鍾後昏迷,現在正在手術中。”他停了停,說:“我很抱歉,先生。”
我沉默了一陣。“不,”我回答,“你沒有責任,回去休息吧。”
我敲了敲玻璃,車子停下了。
“晚安,斯科特。”我說。
“晚安,先生。”斯科特打開了車門。
我見到歇洛克的時候,整條走廊隻有他一個人。我原以為他會是在瘋狂地踱步,但他隻是死氣沉沉地坐在長椅上。這簡直更糟。
我走過去,站在他麵前,他低頭看著地麵,嘴唇微微動彈,似乎是在不出聲地自言自語,根本沒有意識到我的出現。我不得不蹲下去,雙手抓住他的胳膊。“歇洛克!”我說,稍稍用了些力。
他抬起眼睛看著我。
有一瞬間我以為他已經認不出我了,但他的眼珠微微動了一下:“邁克羅夫特!”他低聲說。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下一秒鍾他的手翻過來,象鋼鉗一樣反抓住我的胳膊,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上都是幹涸的血跡,結合他袖口的血跡來判斷,他一定曾經按住約翰的傷口幫他止血。
“邁克羅夫特,你能救他嗎?”
他從牙縫裏擠出這一句,而他臉上的那種末日臨頭的恐懼竟然讓我都感到了驚慌。我相信這種表情從來不曾在他的臉上出現過,世界上最凶殘的罪犯都不能做到的事,如今卻被一個正直忠誠的醫生做到了。
“當然,”我鎮定地說,“當然我能。”
他盯著我,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沒有失去他最引以為豪的判斷力。“你在撒謊。”
他說,他把雙臂垂下,他的樣子更象是絕望而非憤怒。
“聽著,”我握住他的肩膀,用我最權威的聲音說,“我會救他。但你得告訴我今天晚上發生的所有的事。”
我並不需要知道那些,但是我知道,此時他腦子裏一定正轉著無數能讓他自己發瘋的念頭,我必須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來。
我的弟弟盯著我,似乎他現在理解英語都有些困難。我不得不重複了一遍我的後半句。
他點了點頭,張開嘴,卻沒能說出話,這是我平生頭一次看見他的頭腦不能順利指揮他的嘴。
我幫他開了頭:“你們躲藏的那間空屋在你們貝克街公寓對麵。淩晨兩點,莫蘭上校出人意料地進了那間空屋,他打算從那裏用狙擊步槍射殺你,當然他看到的隻是你的全息投影。他開槍之後你們製服了他,然後埋伏在附近的雷斯垂德的人逮捕了他。在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我手上用力,提醒他接下去。
“我們決定去吃晚飯,”他說,語速明顯比平時慢,但他畢生的訓練讓他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刻也可以逐漸集中起注意力。“我知道我們被人跟蹤了,我想當然地以為是你的手下。這一點上我並沒有錯,但卻使我忽略了跟蹤我們的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