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生產過後,連著兩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高青早晨起來,趿拉著鞋站在大門口,透過朦朦朧朧的雨幕看著遠處的青山、綠水、田園,心頭一片寧靜。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把雨傘擋住了她頭頂上的綿綿細雨。高青沒有回頭,臉上促狹一笑,假裝唉聲歎氣地說道:“明天就是‘洗三’,如果還不天晴怎麼辦?”
“晴!”
“哦?這可是你說的,如果不是晴天,我就讓楮大夫加大量的黃連在你的藥裏喲!”
“……?一定晴!”
“哈哈哈!你還是去臥床休息吧,我要去看我的兩個小猴子弟弟了!”說完就“噔噔噔”的朝張氏所在的房間跑去。南宮睿撐著傘,眼光一直追隨著那個小小的人兒,直到她的身影沒入門板內,他才動了動身子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高青一跑進房間,一股暖氣撲麵而來,抬頭看去,張氏正在給一個孩子喂奶。她好奇地問道:“那是四郎還是五郎?”因楮大夫曾經說過要等孩子滿三歲之後再取大名,所以兩個小不點就依序齒四郎、五郎的叫開了。
張氏看向因跑動,臉蛋變得紅撲撲的小女兒,眉眼彎彎地回道:“是五郎,四郎早就吃飽了,這會兒正睡著呢!對了,你大姐她們又跟你爹進山了嗎?”
“嗯,這兩日下雨,樅樹菌是爭先恐後冒了出來,不趁機采了賣錢,豈不是暴殮天物,而且二伯早就聯係好曹掌櫃,說好咱們的菌子會按鎮上的價格收購。再說,明天是四郎、五郎的‘洗三禮’,正好采點回來,與臘肉燒了做主菜。”
張氏憐惜地看著正不亦樂乎逗著五郎的高青,感慨道:“這兩個小猴兒趕上了好時候啊!有足夠的奶水吃,有新衣服穿,還能熱熱鬧鬧的辦個‘洗三禮’,哪像你和高月她們幾個,剛生下那會兒,挨餓受凍不說,還得聽你太婆的謾罵!”
“哎呀,好好的,您又提以前幹什麼?那時不是還沒分家嗎?您該多想想咱們現在,您看,如今咱們家養了一頭豬,一隻母雞,十五隻小雞仔兒,還有大大小小二十幾隻野兔。對了,二伯昨天告訴我,其中已經有五隻母兔配窩成功,再過兩個月,咱們到時候會有多少兔子,您算過沒有?那可都是錢啊!”
看著高青一副小財迷的樣子,張氏“噗哧”一笑,也就不再糾結令人不愉快的過往,轉而與高青商議起明日的“洗三禮”來:“你爹跟我說,家裏後來又陸續添置了不少東西,所以那十八兩銀子早就用完了。至於賣野味賺的錢,用來買節禮和壽禮,如今也所剩無幾,雖然還有你二伯娘她們二十幅刺繡賣得的兩百多文錢,可那是咱們接下來一個月的嚼用,所以我們商量著簡單操辦一下就行了,你看呢?”
“也不用太節省,咱們不是醃製了半扇野豬肉麼,還有外公家給的一條子臘肉、雞蛋,後麵菜園子裏有缸豆、茄子、黃瓜、萵苣,怎麼著也能湊個兩葷四素,主菜是樅樹菌燒臘肉,主飯就蒸花麵饅頭,這不就齊活兒了?您呀,就少操些心,好好的‘坐月子’,其它的事有爹跟我呢!”
張氏聽高青安排得頭頭是道,心神一鬆,高興地說道:“我的小閨女就是能幹!行,都交給你們了,我呀,就安安心心‘坐月子’!”
第二天,晴空萬裏,新宅裏的高家人早早起來就忙活開了。高大山前一晚就去村裏相熟的吳開茂、羅長貴(二狗爹)、高大海家打了招呼,所以三家人是一早就主動過來幫忙了,而且每家還推著板車,車上放著盆、盤、碗、筷,還有桌子、條凳。
收生姥姥崔嬸子也被高大山早就請來,正在房裏由張氏、萬氏陪著嘮嗑。楮大夫和楮喜鵲一來,喜鵲就鑽進灶間幫著趙氏、高二妞打下手去了,楮大夫則由高楊陪著去看高青養的野兔。而吳四虎、羅二狗、高小天卻是在高華的指揮下,將桌子、條凳、杯、筷一一擺好。
沒過一會兒,其他客人也陸續到達:村長一家、高敬忠家、高時文家、宋鐵鎖家、蘇結巴家、羅頌賢家、苟金蛋家。
坐在房裏的張氏聽高蘭、高青逐一說著來了哪些客人,臉上的笑容卻是有些勉勉強強的。崔嬸子一問,原來,本應在昨日就該到來的娘家人,卻是讓人捎來“洗三”的禮物和一個口信:“石老爺家的大少爺娶媳婦,跟四郎他們的‘洗三禮’趕在了同一天,石老爺發了話,村裏所有的佃戶必須全家出動去做事,如果有一人未到,石老爺便會將地收回,再也不佃給這家了。沒辦法,張萬福他們隻好對不住張氏了,不過,等到‘滿月禮’,他們一定舉家前來,好好熱鬧熱鬧。”所以,張氏的心情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