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十阿哥的報國之心被自己的病弱額娘壓下去,而那邊太子正在被自己父親教導治國之道。
上月末,也就是康熙三十四年六月三十,皇帝終於下旨對紛亂了數月的漕運爭端做出結果。漕運總督王梁被皇帝斥責暴戾且執拗,令其解任。若王梁真的暴戾,怎會隻是解任了事。
漕運總督,明麵掌握著南糧北運,暗地裏則掌握著南北貨通。
但這當然是最好的狀態,事實上,作為一個龐大且唯一成規模並被官方認可的的貨運集團,漕運內部本身勢力錯綜複雜,各種逞凶鬥狠連綿不絕。
漕運總督在實際任職內最重要的工作並不是全部掌握漕運,而是要能平衡各種勢力,使其繼續爭鬥但又以朝廷為尊。
“王梁這個蠢貨妄想將漕運完全掌握在手中,隻能這般輕飄飄般就讓人擠出漕運這個行當。”康熙帝正對著太子這般說。
太子卻頗為尷尬,不知道如何接話。因為王梁既不是他的門人,也不是明珠一係的人,卻是他皇阿瑪親自提拔指定的。
“你想問為何這般蠢,阿瑪還要把他派去任漕運總督?”皇帝倒是沒有讓他兒子作難太久。
太子倒是憨憨一笑,看得皇帝直想摸他的頭。這個兒子,不知道從哪天起就開始和自己鬧別扭,就像是炮仗,有時候不點也著。現在這個樣子倒是好久都沒出現了。
皇帝陷入了緬懷情景,但是很快就跳出來了,但是他沒有直接回答太子的疑問,卻又問了太子怎麼看。
“皇阿瑪可是想用王梁清掉一批人?”太子沒有什麼忌諱地直接開口。
“不止,你再想。”皇帝越來越有逗他兒子的趨勢。
“漕運上夾帶私貨越來越嚴重,再不整治就會影響南糧北運,而到那時再整治,漕運對朝廷的敬畏就會大大降低?”他兒子竟然也回答得不錯,在沒有相關情報的情況下。
“不錯,但是還有,你再想。”皇帝還不放棄。
誰知太子靜默了一會兒,回到:“皇阿瑪可是由漕丁想到了前朝末年的驛卒?”一樣的由具有武力值的青壯們組成的集團,一樣的脫離了農業生產,一樣的逐漸龐大需要更多的經費喂養。
可是太子抬頭卻看著他皇阿瑪悚然一驚的樣子,對上太子的眼光,他的驚訝還沒有收回去。
這時候皇帝隻能開口苦笑:“朕沒有想到你還能想的這般遠,你既然已經想到這一步了,如何讓漕丁中不出現李自成,你就給朕拿出個章程來。不急,你可以慢慢想。”
皇帝回到了君臣模式,太子卻還在父子模式上打轉:“皇阿瑪,那您本來讓兒子領會的目的還有什麼?”
皇帝看著這個略有撒嬌的兒子,總算沒有讓自己複雜的心情持續太久,又回到父子模式,繼續逗兒子:“這個嘛,你還是自己去想。”
然後父子兩個又處理了一會朝政,就到晚膳時分了,因為中間翻牌子的時候,就定了皇帝要去佟貴妃處用膳留宿,所以太子也就沒有賴在他爹那裏,回去毓慶宮陪太子妃了。
隻是等太子走後,皇帝將禦筆一擱,靜靜地坐著,體會著之前那種複雜的感覺。
兒子大了,有自己的見解,很好。可是看得比自己還長遠,作為父親,當然很高興,後繼有人。可是作為皇帝,有人在不經意間看得更高,這種滋味可真不好受。
而一旁的內監總管梁九功更是一動不動,連丁點聲音都沒有,直到皇帝意識到外麵天很暗了,才想起來接下來要去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