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洪濤想著,隻要把家眷和家當安全送出蘭州城,餘下的事愛咋咋的。正在想著自己如何脫身呢,忽聽得華林山方向槍聲大作,他心下大驚,以為是發生兵變了,忙令關閉城門,在督署大門前架上機槍、大炮。等了半天,不見有人來攻,槍聲也寥落下來,日近黃昏,他令軍務廳長宋有才出城看看,到底是咋回事。這時。李長清也率軍回到了東教場,沒有抓住黃得貴,他的臉色不大好看,就把此事說成是黃得貴縱兵擾民,他前去維持治安。陸洪濤聞報,知道事情的根源在哪,便跌足長歎:“都是這頂官帽害的,我何必老馬戀棧不識進退?”畢竟是動了武的,李長清也有些心虛,連夜給陸洪濤上書,曆數黃得貴種種罪狀,言下之意,應把他當成靖難功臣才是。陸洪濤一看走不利索了,黃得貴吃了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真要在他的任上大動幹戈,蘭州城定是一場浩劫,這責任還不是我的?想了一夜,隻有息事寧人一策可行。天明,他把平日與黃得貴交好的煙酒局長鄭浚召來,如此如此安頓一番。鄭浚騎馬到關山找著黃得貴,比前比後說了半天,黃得貴看看手下的殘兵敗將,長歎一聲說:“看在陸長官的份上,兄弟也不好駁鄭兄的金麵,咱先饒他李長清一回!”
李長清拿不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是不會罷休的。這天,他與包玉祥帶著手槍隊,氣勢洶洶闖進督署衙門,衛兵看見旅長率兵到來,哪敢攔阻?李長清直入陸洪濤臥室,連下屬見上司的禮節都沒有,隻厲聲喝令他交出印信。正在臥床養病的陸洪濤氣得渾身發抖,但看見一圈黑洞洞的槍口在指著他,隻罵了幾句李長清忘恩負義的話,答應交出印信。過了一天,李長清就任甘肅省陸軍第一師師長,原蘭山道尹楊思代理甘肅省督軍、省長,陸洪濤帶著家眷和財產去了天津。
關山是一處荒寒之地,黃得貴逃到這裏,別說發展力量了,連生存都成問題。想來想去,還是回華林山。硬奪肯定不行,他派人化裝成老百姓,分批潛入蘭州城,準備得差不多了,便集中起來,由水磨溝、沈家嶺向華林山挺進。誰知,李長清雖如願以償,卻絲毫沒忘了關山的黃得貴,他得到情報,便命屬下姚廷相團埋伏於華林山麓。黃部一到,槍聲驟起,伏兵四出,黃得貴見勢不妙,不得不再退關山。李長清乘機將陸洪濤部隊全部編入他的第一師,布防在東教場、拱星墩一帶。
至此,蘭州城落入李長清之手。
臥榻之側的苦戰
常看傳統戲曲的人都知道,樂班要是搶板打起,上演的一定是苦戲。舞台就是人生的縮微景觀,人們便把舞台上的規矩演繹成人生經驗,遇到誰爭著搶著做某件事,便會意味深長地告誡道:搶板是苦戲。
這話不一定百試不爽,但在李長清身上卻應驗了。師長印信他是九月的最後一天才拿到手的,僅過了半個月,馮玉祥的國民軍第二師就在師長劉鬱芬的率領下開進蘭州。一個是中央軍的師長,一個是地方軍的師長,一個城裏兩個師長各有統屬,誰是主誰是客?劉鬱芬此來身懷重任,要為馮玉祥建立根據地,李長清好不容易把師長弄到手,甘人治甘,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可劉鬱芬又是打著中央政府的旗號來的,要讓他離開,隻能擠,不可打。兩軍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鬧摩擦,是情理中事。劉鬱芬畢竟是客,也不好來硬的,便用中國最常見的處置策略:酒桌上好說話。時間進入十一月,蘭州的天氣已很冷了,一場一場寒流穿城而過,黃河邊已結起了薄冰。這天黃昏,天上飄起了雪花,今冬的第一場雪不期而至。他派人給李長清送了一份請柬,邀其賞雪飲酒,以遣軍旅枯燥。劉師長有此雅興,李長清不好拒絕,便要赴約。臨出門,覺得腦子亂亂的,為何而亂,卻說不出個道理。他本想帶著他的手槍隊,又覺得同僚喝酒,如臨大敵的,像什麼話,再說,還不至於吧。他隻帶了包玉祥和幾個親隨去赴宴了。劉鬱芬親自在酒店門口笑臉相迎,身邊僅副官一人。李長清徹底放下心來,隻帶了包玉祥入席。席間相談甚洽,酒至半酣,突然衝進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來,李、包二人還沒明白是咋回事,就魂歸西天了。
李長清的師長印信隻拿了一個多月,就連自家性命一同交出去了。
蘭州之變,驚動了整個甘肅軍界。原來他們之間,你打我,我打你,水火不容,但現在讓一支外來軍隊占了省城,倒促成了他們的同盟。次年四月春來,甘肅地方實力派結成聯軍,一齊向國民軍開戰。他們是:隴東鎮守使張兆鉀,隴南鎮守使孔繁錦,甘肅軍務廳長兼旅長宋有才,還有那位被李長清趕出蘭州又當了旅長的黃得貴。
五月上旬,張兆鉀部劉福生、韓有祿旅從慶陽出發,一路西來;宋有才部則從臨洮北攻,對蘭州形成夾擊之勢。劉鬱芬則分兵對抗。隴東軍攻占定西縣西鞏驛,東線吃緊,劉師梁冠英旅趕去攔截,張維璽旅則布防關山,對抗臨洮宋有才部。兵力不敷使用,劉鬱芬又令東線梁冠英部後撤至響水子(榆中縣來紫堡),鞏固蘭州城防。梁部分兵一部,南取阿幹鎮,與南線張旅互為犄角;劉鬱芬則遣騎兵部隊分守靖遠縣北灣、皋蘭縣泥灣等地,掐斷隴東軍西渡黃河北攻蘭州之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