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流,你幹了什麼?”
帶著他做事做了三年的老師傅看見了這一幕血腥場景顯得不敢相信,因為這個在他看來即勤奮又聽話的還帶有幾分書生氣質的徒弟,怎麼也不會做出這種血煞的事情來,所以,盡管內心中極度害怕,老師傅還是抖著膽子問了一聲,但是那帶著顫音的問話還是將他出賣了,他內心的恐懼依然還是沒有被遮掩住。
老師傅枯槁的手掌倚在機房的門框邊沿,青筋粗暴像一條條綠色的蚯蚓臥在上麵,雙腿微屈像是承受不住上半身的重量,整個人微呈側身站立,一隻腳的腳尖斜向機房門外。
雖然他麵向著寂流,但是寂流還是能根據人體精構學的知識分析得出來,老師傅此時已是被嚇破了膽,隨時有跨門而逃的傾向。
“不是我殺的!”寂流帶著哭腔朝著老師傅說道,一句話說出來眼淚洶湧得比之前更厲害了些,他不希望老師傅丟下他一個人在這裏獨自麵對這些,就像主管在將死之際,那雙強烈的乞求有人救他、陪伴他走過最後一程或者是無論做些什麼都好的眼神。
寂流是在這個東方的國家所獨有的典型教育下而成長起來的孩子,不管是農村孩子還是城市孩子,他們有著普遍的脆感神經,盡管他們之間的生活差異翻天覆地,但是隻要是攤上事後,特別是攤上人命大事之後,他們的行為就有了一個詭異的相同徑向,那就是哭泣和眼淚。
“你別怕,我先去叫人來。”
寂流很清楚,老師傅所處的那個身位就是轉身而逃的最適體位,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判斷錯誤,可是······
寂流沒有讓主管失望,但是跟他朝夕相伴三年的老師傅讓他失望了。
老師傅最終還是沒有丟下他。他帶著幾名其他的老師傅過來了,盡管他們人多,但是在這個東方的國家,幾千年下來被不斷弱化的基層民眾們,幾乎個個都變成了怕事的蟻民鼠輩,所以,他們互相攙扶著像奶牛一樣擠在一堆,哪裏還有半分平日裏的男人陽剛,慢慢地朝著寂流和主管的屍體挪過去。
主管的死相極其慘烈,整個脖頸沒有一塊幹淨的地方,尖嘴裏流出的血液在塌陷的鼻根和眼窩處彙聚成了小溝,蓋住了那合上眼就不覺得是眼睛的地方,或者說,那根本就不像是一張人臉······
有眾多人壯膽,老師傅小心翼翼地將食指移到主管的鼻息之下,似乎是想要確認什麼。寂流知道,主管是再也不可能醒過來的,他是溺斃在自己的血液中的,再加上一直不停斷的失血,再超絕的現代醫術也不可能救活他,除非有奇跡。
一如老師傅那暴露著青筋的食指感受到的,除了車間內空氣的燥熱,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了,他緩緩地顯得有些無力地收回了手掌。
“他的嘴動了!”一聲充滿了興奮的聲音進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讓寂流的耳膜有些特別異常的震動,真的出現了奇跡了麼?主管竟然沒有死!
主管的整張臉,由於尖嘴凸起,所在的海拔平麵最高,所以隻要稍有動作就能讓人看清楚,幾位眼尖的老師傅都發現了這個異況。
“呼哈!”
主管的嘴逐漸張得有些大,緩緩地竟然發出了聲,就像是肺葉扇動著沉重地在呼吸,黑豆大的眼睛緩緩地睜開,眼珠晃動似乎掃視著什麼,平時主管那臉上的黑點現在卻是變成了灰點,從臉上血水小溝最底部積液處透視出來。
由於眼睛實在太小,一幫粗心的男人們,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除了在學校與人體各部位組織器官打過多年交道的寂流,那根敏感的神經意識到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但不管怎麼樣,主管還是活過來了,這讓他的心裏變得心安了許多,不再像先前那般害怕。主管在試圖從地上坐起來,老師傅意識到這點後,幫過手去攙扶。
“真是命大啊!傷成這樣了還能坐起來。”老師傅心有餘悸地朝著站立在一邊其他幾位師傅帶些苦笑地說著。
“啊!”
一聲不亞於鋼片割裂的慘叫聲響起,眨眼之前還在苦笑的老師傅臉上凝出慘痛的表情,由於疼痛來的太過突然,那抹苦笑的表情意味還未散去,又被痛苦之色疊加覆蓋,形成了一種很詭異的可怕表情,扯開的嗓子像是要把天叫破。
老師傅順著痛感的神經看過去,主管的那張尖嘴正在攙扶著他手臂的手背上撕咬著,幾根粗暴的青筋終於破皮而出,像根根粗麵筋銜在主管的嘴裏,向下落去的是血水,向上蒸騰的是熱氣,是從人體表皮之下帶出的血水與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