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海地區詩文薈萃,曆史上眾多名賢以詩詞、文稿記載什刹海的變遷,以文藝形式熱情歌頌、描述三海情景,留下許多不朽名篇,至今仍為大家傳頌。
而今,更多關心什刹海命運的專家、學者、仁人誌士,就什刹海的曆史文化價值、如何認識什刹海文化內涵以及如何保護、發展什刹海等重大課題陸續發表了他們的建議,這些真知灼見讀來情真意切、擲地有聲,不因時過境遷而遜色,不因人去樓空而茫然消失。“家”不論大小,取其在理;“說”不在多少,文在有益。豐厚的精神財富,應該引起我們的重視和珍惜。
《什刹海九記》編輯部彙集了部分專家學者“說海”的意見與建議,彙成“百家說海”一記。溫故知新、古為今用,寄希望啟示後來者。
侯仁之(1911—2013年):《什刹海碑記》、《什刹海在北京城市建設中的古往今來》
首都北京為舉世矚目之曆史文化名城,建城迄今已曆三千餘年。元初新建大都,選址在什刹海畔,緊傍東岸確定全城規劃設計之中軸線。其後曆經改造,即今位於首都中心之北京舊城。
北京舊城為我國封建社會都城建設之傑出典型,全城布局嚴整,具有高度藝術水平,在世界範圍內享有盛譽。
新中國成立後,北京作為人民首都,城市建設業績輝煌。在舊城改造中,既重視保護古都風貌,又力求有所創新。改造天安門前封建時代宮廷廣場為社會主義新時代之人民廣場,即其一例。與此同時,什刹海及其周圍地區,亦日益受到重視。什刹海舊稱積水潭,原是一南北狹長之天然湖泊。在北京舊城營建中,湖泊南部圈入皇城以內,遂因古製改名太液池。太液池上先有瓊華島,後經開浚,又建瀛台,始有北海、中海、南海之稱,是為皇家禦苑,庶民百姓不得涉足。積水潭隔在皇城之外,元代曾是漕運終點,一時舳艫蔽水,盛況空前。其後運道中阻,而人民群眾喜其水上風光,樂於遊憩其間。湖濱梵宇林立,舊有佛寺曰十刹海,寓意佛法如海。今寺宇雖廢,而十刹海作為湖泊名稱,卻已屢見記載。或諧音寫作什刹海,而口碑相傳又已相沿成習。隻是這一區富有人民性之市井寶地,在舊時代卻難於進行規劃建設。近年來,我首都軍民發揮主人翁精神,為浚治什刹海已付出巨大勞動,而西城區人民政府更在中央關於北京城市規劃建設基本原則指導下,與清華大學建築研究院協作,共同製定總體規劃,目的在於發展什刹海及其周圍地區為曆史文化風景區。其重點工程如彙通祠景區之重建,業已全部竣工,荷花市場之恢複與望海樓之興修,已在設計籌建中。按彙通祠舊址正當昔日德勝門水關引水入城咽喉,淙淙清流,瀠洄寺嶼,下注什刹海,其地理位置至關重要,且為人民群眾遊憩勝地。近年興築環城地鐵,水關與城牆並廢,原有寺嶼,蕩然無存。今經重新規劃,既有所繼承,又善於創新,並因祠宇增設郭守敬紀念館。飲水思源,不忘先賢篳路藍縷之功;繼往開來,尚須群策群力。成規在前,遠景可期。人心向往,樂觀厥成,是為記。
——1990年10月
彙通祠重建之後,遊人日眾,為便於水上遊覽,遂有提高擴建銀錠橋之議。幾經商討,乃按規劃實施,既保持石橋原有風貌,又便於遊船行駛與車輛來往,銀錠觀山新景在望,欣然命筆附記之。
——1991年5月
編者話:《什刹海碑記》原是侯仁之先生為什刹海所撰碑文,該碑現矗立於什刹海前海廣場,後修改為《什刹海記》一文。該文與先生的《什刹海與北京城址的演變》(寫於1990年5月)、《什刹海在北京城市建設中的古往今來》(寫於1992年)三篇文章一直被什刹海研究會作為指導《什刹海誌》編纂工作的總論。但為尊重主編侯仁之先生意見改為總述,收入《什刹海誌》。這三篇文章也是什刹海研究會參與編製景區總規、完善總規的重要指導文件之一,在保護環境、保護自然與文化遺產的基礎上,注重古為今用,注重創新,注重繼往開來、與時俱進。
20世紀80年代以來,作為西城區政府顧問的侯仁之先生大力支持西城區人民政府整治、規劃、建設什刹海,在重修銀錠橋、修繕後門橋、重建彙通祠等諸多重大項目的研究與建議中發揮了重大作用。因大力支持重建彙通祠、建立郭守敬紀念館,被吳良鏞先生稱為熱心的“好事者”。“好事者”們的統籌謀劃與建議,為保護什刹海地區的文物古跡開創了新思路。由吳良鏞、朱自煊、鄭光中共同規劃設計,在原址重建的彙通祠,增設郭守敬紀念館。既有繼承又結合實際,善於創新,飲水思源、不忘前賢之功,古為今用,繼往開來,規劃前景可期,為什刹海贏得榮譽,得到國內、國際規劃、建築界和各界人士的好評。
邀請侯仁之先生寫第三篇文章之時正值景區“總規”獲批準、開始實施之年,恰逢以《什刹海誌》為主的什刹海叢書編委會成立。與會同誌認為修誌與規劃建設同時並舉,相得益彰,兩件大事值得一記,且又值“叢書”第一集《京華勝地什刹海》組編之際,什刹海研究會學術顧問、叢書編委會副主任康奉先生認為寫一具有紀念性文章刊登在《京華勝地什刹海》既有紀念意義,又有利於提高該書的質量和知名度。然而不巧的是,侯先生應邀出訪美國、加拿大諸學院進行學術交流。幸遇叢書編委會張誌先生隨後也前往加拿大、美國進行學術交流。於是,什刹海研究會委托張誌先生代為彙報,請侯先生在百忙中撰寫一紀念性文章,同時帶上一封信函和在叢書編委會成立會上拍攝的五張照片。侯先生聽完轉述,欣然表示一定寫,盡快完成寄回北京。果然,不久他便於訪美途中的1992年10月4日寫就《什刹海在北京城市建設中的古往今來》一文(手寫稿),並附寫作說明,發回北京。
為使研究什刹海的實踐者和遊人了解該文寫作背景與蘊含的曆史價值與現實意義,現將侯先生寄給康奉、趙重清的信函及《什刹海在北京城市建設中的古往今來》的手稿一並發表,供學習體悟侯老對什刹海與北京城形成、演變和保護與發展的精邃論述的精神以及其拳拳之心和深厚感情,並以此激勵後來者以侯老為榜樣,深入研究什刹海,繼續挖掘、弘揚什刹海文化,展示什刹海文化體係,推進北京城的研究,為弘揚世界名城北京精神,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國際大都市做出與時俱進的新貢獻。
吳良鏞:《重修彙通祠記》
元大都建城之初,聚西北諸泉水,流行入都而彙於積水潭。明初改築京城,在德勝門西置水關,下置石螭,迎水倒噴,並堆土為島,水從兩旁入潭,上置鎮水觀音庵。乾隆時改建名彙通祠。此處遠映西山,南臨清波,象征水自山出,歸入瀚海,水聲淙淙,若海潮音,僅此一端,亦可窺都城規劃者之匠心。近至五六十年代,修築鐵路,全島夷平。十餘年後,清華大學建築係有修複議,得市區政府與專家之積極支持,建築格局參照舊貌,用為都城規劃者郭守敬紀念館。地麵地下建樓房,外覆土石,以廣利用,仍置石螭,重興流水,並尋得舊碑,立亭護之。曆數年工將成,蔚為大觀,頗得讚賞。北京古都文物因建設發展拆毀不少,無須一一修複,但擇其要者,因舊創新,古為今用,雖屬新構,略窺文脈。都市發展日新,此城市曆史發展之標誌得以永存,辟為景點,以利遊憩,亦勝事也,此亦彙通祠修複意義所在,是為記。
——1988年12月
編者話:《重修彙通祠記》是什刹海整治指揮部於1988年委托兩院院士、清華大學教授吳良鏞先生撰寫的。吳良鏞先生除撰寫《重修彙通祠記》外,還對彙通祠曆史作了考證,內容均收入在《京華勝地什刹海》一書。吳良鏞先生在考證中談到,“若不是有幾個‘好事者’的熱心,沒有什刹海整治指揮部等有關當局的支持……則這個風景點也就默默地從北京的地圖上消失了,這種‘好事’是熱心公益事業的精神,是對首都城市文化熱愛的一種體現,我們要提倡發揚這種精神。”彙通祠的重建“因舊創新、古為今用,雖屬新構,略窺文脈”,在北京城市建設中妥善地處理了繼承與發展的關係,在弘揚什刹海文化和引領旅遊業發展等方麵具有重要的意義。此盛事在國內外得到稱讚,吳良鏞先生的《重修彙通祠記》將和彙通祠建築一起成為首都人民和旅遊者長久的紀念。
單士元(1907—1998年):《對什刹海的感情》
兒時生於什刹海,不識什刹海名稱之淵源,傳說在大片湖泊周圍有古刹十,因而得名。餘不敏,未能深考。多年來隻沿故老傳言名之。早年在什刹海畔德勝橋,有“什刹海禪林”古廟一座,其碑為明代萬曆年間建。據此,什刹海之名稱在明代已有矣。
今日此地仍具有舊都風貌,即城市山林之意境。漫步其間,無鬧市囂雜之擾,可遠望西山,近看湖水。河邊綠柳成行,俯視遊魚可數。古刹鄰其旁,時聞老僧鍾磬木魚之聲,別有境界。進入長短胡同與大小四合院,又得觀風問俗之樂。倦遊矣,小坐湖畔有怡然自得之趣。北京勞動者在建設首都工作之暇,來此一遊,可與遠山旅遊勞逸結合之效相侔。原西城趙重清區長等有鑒於此,倡議整治什刹海並成立什刹海研究會,廣羅學者從事其中,編輯史誌及有關專書,盛舉可欽。
在什刹海廣化寺得見一碑,為清鹹豐二年(1852年)記重修廟宇之事。碑文是清代督撫巨宦徐繼佘所撰寫。先生山西五台人,號鬆龕。生於清乾隆六十年,逝於同治朝。曆經五朝皇帝。他是一位眼觀世界、思想開明的政治家。在道光朝鴉片戰爭之後,國勢陵夷,先生著有《瀛環誌略》一書,介紹西洋各國情況促使當日朝野認識世界。惜當日朝野上下自視天朝,故步自封,毫無震動,卻啟示東鄰日本譯成日文,導引日本民智開發,影響日本明治維新之舉。繼佘先生晚年調京任太仆寺少卿,兼總理各國通商事務衙門行走。不容於當時的頑固派,不久離去。同治十二年逝世。
重修廣化寺是先生在京從政之時。去歲三晉名流為徐繼佘先生舉行紀念會。在紀念文冊中刊有影印碑刻原文。碑文首曰:“都城西北隅有巨浸曰什刹海,以環海有叢林十故名,廣化寺者十刹之一。明時有念佛會,萬曆中曾重修。福清葉相國為之記。入國朝數修數廢,久益傾圮。道光壬午,敦請大德自如和尚駐錫於此……”讀此碑文及禪林碑所記,昔日所聞故老傳說什刹海之名信而有征矣。鬆龕先生是清一代放眼世界的前輩先生,為什刹海留下曆史的掌故,彌足珍貴。
前日又往寺中。再次摩挲徐鬆龕先生刻石,用記因緣,寺中尚有數碑,未暇遍讀,將在春暖之際訪尋其間。竊思北京為遼、金、元、明、清五朝舊都,千年史跡時有發見。近年在新中國建設中發現尤多。對什刹海史跡通考上下古今,則有待當代博雅君子。
——1992年12月
編者話:單士元,曾任故宮博物院副院長、顧問,什刹海研究會名譽會長。單老《對什刹海的感情》發表在《京華勝地什刹海》,文章不長,傾注了他對什刹海的深厚感情。鼓樓、湖水、綠柳、荷花、遊魚、古刹、長短胡同、大小四合院,這些都是單老自兒時的記憶,真可謂“一景一物總關情”。作為學者,他借在廣化寺所見碑刻談到碑文撰寫者徐繼佘,談到碑文所涉及什刹海名稱的重要資料。他指出,北京作為遼、金、元、明、清五朝舊都,千年古跡時有發現。什刹海研究方興未艾,尚有很多未能解開的謎。單老寄語道:對什刹海史跡通考上下古今,則有待當代博雅君子。
鄧拓(1912—1966年):《北京的古海港》
古代的北京有海港嗎?回答:有海港。
那麼,什麼地方是古海港呢?回答:就是什刹海和積水潭的那一片水麵。
這個海港現在雖然已經不存在了,但是,這一段曆史卻很值得我們研究。
大家都知道,當著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即公元一二九一年的時候,精通天文、地理、曆法和水利的大科學家郭守敬,奉了元世祖忽必烈的命令,負責修通元大都(即北京)到通州的運河,使往來於江南的漕運船舶,能夠把南方的糧食,直接運到大都。
為了完成這一項巨大的工程,郭守敬做了艱苦的努力。他根據他的父親郭榮和他的老師劉秉忠傳授的知識,再加上自己實地調查和測量的結果,製訂了細密的計劃,並且親自指揮施工,經過一年多的工夫,終於修成了從通州到大都的這一段運河,命名為“通惠河”。這在曆史上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一件事。
元代的詩人傅若金,曾以《海子》為題,寫詩吟詠什刹海,其中也有“舳艫遮海水,仿佛到方壺”的詩句,與《元史》所載忽必烈“過積水潭,見舳艫蔽水”的情形完全一致。這就表明,當時漕運的船舶可以直接駛到元代大都城的“海子”裏來。由於船舶擁擠,以至水麵都被遮住,幾乎看不見了。這個海子當然隻是人工造成的小內海,但是,它完全成了一個裝卸漕糧的港口,則是毫無疑義的。
到了明代,據朱國楨的《湧幢小品》記載:“禁城中外海子,即古燕市積水潭也。源出西山一畝、馬眼諸泉,繞出甕山後,彙為七裏濼。紆回向西南行數十裏,稱高梁河。將近城,分為二,外繞都城,開水門,內注潭中,入為內海子。”可惜此時郭守敬開的這一段運河卻已毀壞了。
據劉侗、於奕正合撰的《帝京景物略》稱:嘉靖丁亥禦史吳仲靖修通彙祠,三月告成。然而,積水潭上一度出現的海港風光完全消失了。現在我們在研究北京城市建設的時候,如果把這一麵曆史重新翻閱一過,我想還是有意義的。
——1961年
編者話:鄧拓同誌長期在北京工作,他博學多才、勤於探索。《北京的古海港》一文最初見於60年代初的《燕山夜話》,30年後,於1993年出版的《京華勝地什刹海》重載。從字裏行間,我們可以體會到他對中華民族悠久的曆史和優秀文化傳統的深厚感情,他非常關心北京的古老遺跡,對北京的曆史事件、人物、城池等都做過認真的調查、仔細的驗證。“海港現在雖然已經不存在了”,但是鄧拓同誌卻給我們留下了一個世世代代都需要持續研究的課題——什刹海和古海港。斯人已去,留下的文章卻流芳千古。現摘要刊出供研究保護什刹海者學習借鑒。
張開濟(1912—2006年):《論加強什刹海的人民性》
城市風貌分為兩個方麵,一個是物質風貌,一個是人文風貌。人文風貌實際就是精神文明。所以精神文明建設應該就是保護曆史文化名城工作的一部分,而不是另外一個項目。我寫過一篇文章《城市現代化離不開精神文明建設》,發表在《北京日報》上。我寫這篇文章是由於受到一個啟發。有一次德國有個市長到中國來看了,他說一個城市的麵貌主要不是看它的建築,而是看它的人,看他的市民。
我是從來都對什刹海十分重視,因為什刹海在北京的城市文明建設方麵有著特殊的重要性。我認為北京作為一座文化名城至少可以一分為三:第一個是皇權的北京,那就是故宮、頤和園等為皇帝享受的地方;第二個是神權的北京,那就是那大量廟宇、道觀等等;第三個是人民的北京,那就是大片的四合院住宅和為廣大人民服務的什刹海和天橋等地。因此,什刹海代表了人民的北京、曆史的北京和真正的北京。因為前麵談過,你看一個城市主要是看他的人民。因此,假如不到什刹海,光看故宮、頤和園、天壇等名勝古跡,那麼你還沒有看到真正的北京。而什刹海吸引人的不僅是風景和建築,而且還有這裏住著的廣大居民及其曆史悠久、內容豐富的民俗風情。什刹海的人民性就體現在這裏。
談到什刹海的治理工作,我看景點建築搞得差不多就可以了,現在主要力量要用在大片的四合院,特別是許多胡同。這些應該怎麼整理怎麼保護,應該認真細致地加以研究。我看了後來新建的一些四合院,感到不太滿意。西海北沿是香港建築師搞的,我看也不太好。這樣的高標準四合院,我看少量建一些還可以,大量建造就不妥了。因為有個服務對象問題。我認為如果將來這裏住的都是僑胞、大款、高幹等,什刹海最基本的特點就沒有了,它的人民性就減弱了。眼光一定要放遠點,不要光想著這些人帶來更多的投資。但不要忘記你主要的本錢還是原來的特點,你是廣大人民的北京啊!
就什刹海來說,我認為不但要盡量保留原來的四合院,而且要盡可能保留一部分原來的住戶。因為原來的住戶還是比較有代表性的。過去天橋的住戶是偏於低層的,過去北京城還有東富西貴的說法。而什刹海這裏既不是最富,也不是最貴,而是代表了廣大中產階級,而且這裏麵的確住過許多知名人士。
現在我每次來到什刹海,就不免想起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對待現有四合院。這不但是什刹海有這個問題,而且北京市也麵臨這個問題。現在大批四合院都是破爛不堪了,有的院子都被一些臨時加建廚房所占用了,進去好像迷魂陣一樣。現在對這些四合院,要麼被拆除了,居民都搬走了,要麼原封不動,居民也永世不動,我覺得這樣不是個辦法。對這些不拆的四合院,應該適當地減少其住戶,拆去其臨時廚房,增加其內部設備,維修和提高它的內部使用功能。使之能滿足現代住房的基本條件。就是說,在住宅建設方麵也應該“兩條腿走路”,一方麵蓋新宿舍,另一方麵改善舊的四合院。上海前幾年也開始重視了。大片的裏弄房子的裏麵都加了現代化的設備,本來一幢樓住十戶人家,改善後就少住幾家,居住條件比過去大大提高了。上海蓬萊路一片裏弄房子的改建就是一個很成功的例子。像什刹海地區的舊房子,更應該這樣做。朱自煊教授提到的要在老四合院裏邊加上必要的衛生設備,而不是把這些四合院完全拆掉重建。我完全同意朱教授的意見。
現在北京市的許多新建築,大量采用的油漆彩畫和琉璃瓦,我非常反對。我認為什刹海的建築裏琉璃瓦跟油漆彩畫也應盡量少用。現在北京街麵上許多鋪麵都搞得垂花門或牌樓的樣子,使用了大量的琉璃瓦和大量的油漆彩畫。我認為這個做法是非常錯誤的。因為北京城的基本色調就是灰色,大片的四合院是灰色的,灰磚灰瓦。但是它並不單調,因為院子裏有樹木,灰色和綠色相間,非常雅淡,非常協調,同時使那金碧輝煌的宮殿建築顯得更為突出。現在到處都是琉璃瓦,皇宮建築就失去了一大特色。現在花了錢,反而使得古建築黯然失色,實在愚不可及。
——1997年
編者話:張開濟,著名建築大師。曆任北京市建築設計研究院總工程師、總建築師,教授級高級工程師。曾任北京市政府建築顧問、中國建築學會副理事長、北京市土建學會副理事長、北京市政協常委兼城建組組長、北京市科協常委等職。
此文是張開濟先生於1997年在保護曆史文化名城與精神文明建設研討會上發言的摘要,全文收錄於《什刹海研究》(一)。張開濟先生對加強什刹海的人民性的論述對什刹海的研究發揮了重要的指導作用,現摘要刊出,寄希望於有誌研究什刹海者研究借鑒,深化人民性的研究,繼續促進什刹海的人民性建設持續發展。
謝辰生:《堅持科學發展觀 保護民族之瑰寶》
曆史文化名城保護現在存在的問題相當的嚴峻。現在全國有101個曆史文化名城,說句老實話,現在夠格的不多了。
我看,從領導到群眾主要的問題還是認識問題。我們什麼都跟國際接軌,唯獨就在對曆史文化名城的保護問題上沒跟國際接軌。國際上在這方麵的認識比我們一些人的認識高得多。記得在50年代看到《人民日報》上有這麼一段報道:德國的一位著名規劃家到北京看到我們的胡同和四合院,拍案叫絕地說: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麼好的居住環境。後來參觀了我們的總體規劃展覽,感到非常驚訝,他說:“為什麼要拆城牆?城牆怎麼能拆呀!要拆城牆就和要我們填平萊茵河一樣的不可思議!”這是外國人對北京城,對胡同和四合院的看法。
今天徐先生把我們北京城的曆史說得非常清楚,我們這個曆史文化名城為什麼保護,保護什麼,都做了明確的回答。但很多人對這個問題在認識上是不明確的。一位有名的美國城市規劃專家愛德蒙德·培根(Edmand N。Bacom)在幾十年前對北京城就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他說:“北京可能是人類在地球上建造的最偉大的單體作品。”“它的設計是這樣的光輝燦爛,為我們今天的城市提供了豐富的思想寶庫。”人家是這麼認識我們北京的,我們自己對北京就沒那麼認識,認識不到這個程度。他所說的單體作品是什麼呢,就是徐先生說的:“根據一個完整規劃設計出來的北京城”。另外,一位丹麥的規劃專家羅斯穆森(Steen Filer Rasrnussen),也是在幾十年前,看到一些我們介紹北京城的宣傳品,都是講什麼天壇、八達嶺、故宮,而沒有談到北京城本身的價值。他說:“整個北京是一個卓越的紀念物,象征著一個偉大文明的頂峰。”他認為,這個重要意義和價值是需要我們很深入地逐步地去體會的。從這些例子來看,人家是國際上的專家,對我們北京是這麼高的一個評價,可我們怎麼看北京,就與人家的認識有很大的差距。
去年(2003年),在一次討論“人文奧運”的座談會上,我有一個發言,題目是“北京‘迎奧運’,究竟打什麼牌”。我認為不宜把北京“迎奧運”的目標僅僅定位在建設現代化國際大都市上,而應當更注意發揮北京曆史文化名城特色的優勢。因為像紐約、阿姆斯特丹那樣的現代化大都市,在世界上已經不少了。即使我們能趕上,也不會有什麼大影響。而北京作為曆史文化名城,在全世界卻是獨一無二的。打曆史文化名城這張牌,才能揚長避短,顯示出北京的優勢。我們提出的“科技奧運、人文奧運和綠色奧運”,實際上,老北京的綠化是很好的。當年外國人說,北京城是一個綠色的城(Green City)。站在景山上往下看,一片綠。我們的四合院裏全都是有樹的,我們的綠化不是鋪草坪,而是種樹,這是很好的綠化,我們的綠化都在胡同裏、四合院裏了,簡直好得很,這樣的生態環境恰恰是符合“綠色奧運”的要求的。“科技奧運”、“人文奧運”當然同等重要,但對北京說,“人文奧運”更為重要。高科技是在不斷發展、日新月異的,今天看來很先進,很快就會成為過時的。而北京作為一座具有重要曆史意義和豐富曆史文化內涵的曆史文化名城,其價值是永恒的。它的價值是目前建造具有科技含量很高的高樓大廈所永遠無法比擬的。因此,保護好這個“人類在地球上建造的最偉大的單體作品”,應當是“人文奧運”的重要內容。北京在中國是唯一的,在全世界也是唯一的。它是我們國之瑰寶,民族瑰寶,也是全人類的瑰寶。可是我們一些同誌偏偏沒有認識它,重視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