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桓壓根沒有想到鄒夢鴻死到臨頭竟然還會說出這種話,一時間倒也勾起了他的興趣,暫且收起了父親的佩劍冷笑道:“還有何事?說來聽聽!”
夢鴻“哼”了一聲:“方才你說‘子棄的弟子都是這般無用’,莫非你還遇到過他的其他弟子麼?”
謝桓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遇到?何止是遇到!他就是喪命在這把寶劍之下!”說著“唰”的一聲又一次抽出了父親的佩劍,舉在眼前端詳了一番,似乎想在劍身的裂痕裏找尋夢鴻師兄殘留在其中已然幹涸的血液,“啊對了,從你拜入師門的年頭來算,你們師兄弟恐怕還從沒見過麵吧!甚好甚好!”謝桓說到這裏不禁拍起掌來,“我今天把你也殺了,那麼你們師兄弟倒是可以早一天團圓了,你說是不是一件很妙的事呢?”
夢鴻聽了直恨得咬牙切齒,心說:“果然如我所猜測的一般。師兄啊師兄,你我雖未謀麵,可是隻要我鄒夢鴻有一口氣在,一定要尋得你的屍骨,合葬於師尊墓旁!”想罷放下了架勢,衝著謝桓緩緩道:“可否將你知道之事告知一二,那樣我今日就是死了也再無遺憾!”
謝桓“嘿!”地冷笑一聲:“為你這個將死之人徒勞的枉費口舌當真是不值,要想知道就去地下問你自己的師兄吧!”說罷揮劍就砍。
突然,謝桓就聽得身後洪鍾一般的一聲怒斥:“不肖兒!住手!”
謝桓一回頭,隻見那老翁劍眉倒豎,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盯視著自己,不禁咽了口唾沫,硬生生將揮到一半的寶劍給縮了回來,口中嘟嘟囔囔道:“梁叔,你!”
“梁叔!”夢鴻見那老翁的眼中露出一股可怕的殺氣,心裏就是一驚。再看他滿麵通紅,呼呼直喘氣,銀髯在胸前止不住的亂顫。突然就見他猛地回轉身來,掄圓了巴掌照準謝桓的左臉“啪——”就是一記大嘴巴子。那謝桓被這突如其來的耳帖子打得目瞪口呆,伸手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怯生生地道:“梁叔,你為何打我?”
話音剛落,就聽“啪——”老翁掄起左手照著謝桓的右臉頰又是一記重重的耳光,繼而用指尖點著他的腦門怒道:“不孝的孽畜!難道你父親沒有教過你長幼尊卑之道麼!你管我叫什麼呢!啊!”
老翁這最後一聲怒吼直震得眾人全身發顫,就見那謝桓此刻全身哆嗦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梁……梁伯,桓兒……桓兒知錯了!”
“退下!”老翁緩緩走到夢鴻與謝桓中間,衝著夢鴻點了點頭,“小夥子,讓你見笑了!”說罷眼神忽然柔和了不少。夢鴻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委,隻得緩緩地點了點頭,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老翁姓梁,本名一個“墨”字。不過他十五六歲開始頷下便生出一把飄逸的長髯,久了人們都以“墨髯”稱呼他,後來他索性便在名字後頭加了一個髯字。而當年梁墨髯原本應當是開陽使的不二人選,可是後來卻被謝桓的父親謝勁鬆給搶了頭銜。
不過在兩人學藝的的時候,梁墨髯與謝勁鬆頗有交情,而梁墨髯生性頗是淡泊,於是對於謝勁鬆搶奪自己開陽使的事情不久也就釋懷了。之後兩人成了莫逆之交,私底下謝勁鬆更是管梁墨髯叫一聲兄長。
早些年,梁墨髯曾經為謝勁鬆介紹過一房夫人,那位姑娘為謝勁鬆誕下一子名喚謝梁,天資極高,可惜英年早逝。這件事情對於謝梁的母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不久她也鬱鬱而終。
梁墨髯見謝勁鬆也是無比的消沉,就想盡辦法又為他介紹了一位姑娘。而這位姑娘便是謝亮與謝桓的生母。
謝梁與謝亮皆是知書達禮之人,謝勁鬆又讓他倆都認梁墨髯為啟蒙老師,所以他倆見著梁墨髯都尊稱一聲“梁伯”。而那謝桓最幼,自小便格外得寵,頗是嬌縱的不成樣子。
有一回,他無意中聽說了當年七使排位時候的一個秘辛:
原來當年七使排輩並不是按照年歲而是根據鎮島使的座次,雖然梁墨髯的年歲在七人中應當行三,可是由於他的本領行六,所以其餘幾人都稱呼他一聲“老六”——當然那個時候謝勁鬆還籍籍無名。
而最終,在七使的比武大會上,謝勁鬆一鳴驚人,搶了開陽使的位置。這一來謝勁鬆反倒成了名副其實的“老六”,盡管他的年歲要小梁墨髯好多。
謝桓知道這些後覺得梁墨髯的功夫平平,遠不及父親,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叫他梁伯?加上按照七使的座次排定,父親才是老六,你梁墨髯壓根就不入流,所以叫你一聲梁叔都是給你臉麵。起先大家見謝桓年幼,對此稱謂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當然謝勁鬆並不是完全放任謝桓,不過他的管教收效甚微,每每他想動手訓誡,謝桓都會搬出早逝的謝梁來觸痛父親的傷心事,謝勁鬆每每聽說謝梁的名字便無奈地放過了這個不肖子。
在謝亮死後不久,謝勁鬆夫婦也相繼離世。謝勁鬆臨終前將謝桓托付給了梁墨髯,為了防止他對梁墨髯無禮更是逼著謝桓當著自己的麵認梁翁為義父。謝桓嘴裏答應可父親一死便將其拋諸腦後。以後每次見著梁墨髯不是不理不睬就是隻稱呼一聲梁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