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崖的風卷著細雪，抽在塵裸露的後背上。十二道鐵鏈將他釘在青黑色祭台上，鐵鏽混著血水滲進石縫，把縫隙裏一株野草染成暗紅色。這是他跪在這兒的第三日，睫毛早已結滿冰霜，連戒律堂弟子的嘲諷聲都變得模糊。
\"罪仙的賤種，倒比野狗命硬。\"
腳步聲漸遠後，塵費力地掀起眼皮。石縫裏那株野草突然晃動起來，葉片邊緣泛起詭異的銀光。他混沌的思緒被刺痛驚醒——這不是雜草，而是一株銀桉木幼苗，本該隻生長在九重天外的仙樹。
\"原來藏在這兒。\"
清泉般的女聲讓塵渾身一顫。雪白繡銀紋的裙擺掃過結冰的血漬，少女彎腰時，發間玉簪垂下的流蘇幾乎觸到他的鼻尖。他認得那簪子上的九朵祥雲，整個太虛門隻有一人能佩戴——執掌星象的少司命，桉。
\"你聞起來像燒紅的鐵。\"桉忽然伸手捏住塵的下頜，指尖冷得刺骨，\"血脈裏有什麼在灼燒？\"
塵掙紮著扭頭，鐵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三日前他溜進藏經閣，隻為查清母親被處決的真相，卻被戒律長老當場抓獲。此刻少女的瞳孔映出他狼狽的模樣，眼尾那道疤格外猙獰——那是五歲時被外門弟子用烙鐵燙的。
\"師姐！這等賤奴髒了您的手！\"
七柄飛劍破空而來，塵被劍氣激得嘔出一口黑血。戒律堂首徒林昭踏劍而立，劍尖直指塵的咽喉：\"此賊偷閱禁書，按律當剜目斷筋。\"
桉鬆開塵的下頜，轉身時廣袖帶起細雪：\"林師弟可曾讀過《天刑錄》？第三十二卷記載，貪狼星現世時...\"她指尖輕點，空中浮現鎏金文字，\"銀桉生，鎖鏈斷。\"
話音未落，石縫中的幼苗突然瘋長。銀白根係絞碎鐵鏈，塵重重跌進樹影裏，後背撞上樹幹時，竟有暖流滲入傷口。他聽見林昭的怒斥被風雪淹沒，而桉的聲音如冰錐刺入耳膜：\"子時三刻，到後山寒潭找我。\"
夜幕降臨時，塵拖著殘破身軀摸到寒潭。月光下桉的背影仿佛冰雕，潭水在她足尖凝結成霜。未等他開口，少女突然甩出銀索纏住他的腰，將他拖入刺骨寒潭。
\"吸氣！\"桉的掌心貼上他心口。塵感覺有冰蛇鑽入血脈，與體內灼燒感撕咬糾纏。潭水突然沸騰，他的皮膚浮現暗金紋路，耳邊響起萬千冤魂的哭嚎。
三百年前的幻象在眼前炸開：血月當空，與桉容貌相同的女子手持星盤，將長劍刺入黑袍男子心口。那人抬頭時，塵在對方猩紅的瞳孔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果然。\"桉悶哼一聲，唇角溢出血絲。塵發現纏在腰間的銀索正在灼燒她的手腕，\"你體內封印著貪狼星君的殘魂。\"
破曉時分，塵在柴房草堆上驚醒。昨夜昏迷前最後的畫麵，是桉捏碎玉簪封住他暴走的血脈。此刻掌心靜靜躺著一片銀桉葉，邊緣鋒利如刀。
\"昨夜寒潭異動，定是那賤奴搞鬼！\"門外傳來林昭的吼聲。塵攥緊葉片縮進陰影，聽見戒律長老陰冷的聲音：\"不必審了，直接扔進煉魂爐。\"
柴房門被踹開的瞬間，整座山峰突然震動。天際降下七彩流光，掌門渾厚的聲音響徹雲霄：\"天機閣急令——即刻護送塵前往九霄殿！\"
塵被押解著穿過雲霧時，看見桉站在白玉階頂端。她換了一枝新玉簪，晨光中垂落的流蘇卻沾著暗紅。當兩人擦肩而過時，桉的袖中滑落星盤碎片，正好落進塵染血的衣襟。
碎片觸到皮膚的刹那，塵聽見她的歎息：\"下次月圓，我會親手殺你。\"
九霄殿內，塵跪在冰冷的地磚上。掌門手中的窺天鏡照出他心口金紋，殿內頓時嘩然。唯有桉安靜地立於星圖之下，指尖摩挲著新換的玉簪——那下麵藏著一道細小的裂痕，正是昨夜封印貪狼魂時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