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女,為父又愛又恨。
愛其機智,妙語連珠,魄力十足,對朝事亦有獨到見解。凡有難解之處,與其交談,頓時茅塞頓開。若有此女常伴君王側,一可穩定後宮,二可解我憂愁,三可排除孤寂,此生無憂矣!
恨則恨其伶牙俐齒,稍有得罪,便痛罵難逃,每每叫人羞憤欲死,恨不能引咎自裁。
此女個性剛強,若為男,比可與朝堂之上揮斥方遒,令萬人俯帖耳,甘心服從。雖為女,亦可與帝王並駕齊驅,輔助成就一代大業。
次女甚好,為父自然不會放過。私心收之,封為皇後,本意與其龍鳳調和,得其死心塌地。若有幸得,必然聰明絕頂,傳位於之,成就一代霸業。
然大婚夜,此女一腳將朕踢下龍床,加之好生一頓羞辱,一切美好設想化為泡影。
大喜夜,反成汝父今生之大恥,朕飲恨至泉猶不能忘。
父仇報,此乃千古常理。若心尚存一絲孝義,皇兒你千萬記得擒下此女,將其所作所為,悉數奉還,揚我男聲威。
當年為父向其允諾,駕崩之日便是她自由之時,此乃權宜之計。此女乃千古極品,千載難逢,一旦錯過,抱憾終生,怎能輕易放手?
駕崩之日,朕背棄諾言,下旨將其強留,必定觸犯她怒。俗話說,父債償,若她報複於你,切記生受,如無完全準備不可抵抗,否則便是自討苦吃。此乃為父切身之痛。
相處一年有餘,對付此女,為父得出經驗教訓若幹,僅供我兒參考:此女忽而吃軟,忽而吃硬,忽而軟硬皆不吃,記得依照情況自己拿捏分寸。
若擒得此女,千萬記得到太廟,燒香祭拜,為父與我兒同樂。
番外
年少的悸動1
暮春時節,禦花園難免的一處院落,數十棵高大的美術錯綜植列。碧玉枝頭,雪白的梅花競相開放。滿天滿地都是一片雪白,仿佛堆積的白雪。
一陣輕風拂過,雪白的花瓣飛離枝頭,在空旋轉,宛如飄落的雪花,美得清新素雅。
“十殿下,就躺在這裏可以吧?”小心地將主安置在一棵樹下躺好,小太監畢恭畢敬地道。
“嗯。”臉色蒼白得快要融入周圍的少年微微頷,閉上眼低聲道,“你們都下去吧!讓我清靜一會。”
“是。”聞聲,原本跟隨在他周圍的宮女太監紛紛退下,就連貼身侍奉的小太監也在一瞬的遲疑之後,隨著其他人一並告退。
“咳咳……”眾人遠離,看似閉眼假寐的少年突然喉一癢,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了好久,咳得精疲力盡,躺在軟塌上的身軀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可怕的折磨才暫時告一段落。
他快死了吧?少年躺在榻上,閉眼靜靜地想著。或許,死了倒是一種解脫。被這個病折磨著,活著也隻有無盡的痛苦,還不如死了痛快。
隻是,為什麼當這樣想著的時候,他的心底會空當得難受,幾乎揪疼起來?似乎有一絲難以彌補的缺憾,叫他暗自飲恨。但細究起來,他卻又不知該恨些什麼。
正在沉思之際,身後一陣踩碎落花的聲響傳來,還有低低的竊竊私語聲,叫他細細的眉擰起了眉心。
“嗬嗬,知道嗎?梅花不僅好看,還可以煮粥泡茶釀酒做藥,用風幹的梅花瓣泡澡,更可以美容養顏呢!”細嫩嬌媚如甜酒一般的嗓音,乍然聽見,令少年胸口狠狠一震!
猛然抬,映入眼簾的,是遠處一片搖擺的粉紅色宮裝下擺。心霎時升起一抹急迫,想要漸漸家人麵。隻是不知,她的人是否和聲音一樣嬌甜可人?
“是嗎是嗎?難怪你說要來摘梅花呢!”
“春燕,快跟我們說說,怎麼風幹梅花瓣,又怎麼泡澡?”
“是啊,快說快說!”
幾個同行的少女立馬急切地問道。
“這個嘛”,甜美嗓音的主人故作遲疑,“這可是我的獨家辛秘喲,你們拿什麼來交換?”頑皮的語氣,少年幾乎可以想見她臉上狡黠的笑意。
“小丫頭,給你三分顏色,你就給我開起染坊來了。還不快說!”一個似乎年紀稍長的少女沉聲道。
“不說不說就是不說!”甜美的嗓音假意拒絕。
“你說不說?再不說,姐妹們,棍棒伺候!”年紀稍長的少女下達命令。
“哈哈,各位姐姐饒命!哈哈,饒命啊!”繼而,陣陣銀鈴般的笑聲源源不絕地傳來,甜美嗓音的主人最終還是妥協了,“哈哈,小妹如實稟報就是了!”
巨大的響動,驚動了林外靜候的侍從。少年的貼身小太監急急忙忙地趕到,厲聲道:“大膽!何人在此喧嘩?不知道十殿下在此歇息嗎?驚擾了殿下,你們如何擔待得起?”
“啊?奴婢不知,請公公責罰!”
外麵頓時一片騷亂,幾個小宮女慌得不行,連聲道歉。
少年的好心情也被貼身侍從的無禮打斷弄沒了。
撐著胳膊從軟榻上坐起,他深吸一口氣,厲聲道:“石墨,不得無禮!”
“哎呀,十殿下醒了!”小太監驚叫,顧不得她們,提起腳往少年處奔來。
幾名少女不敢私自逃跑,隻得悄悄地也跟了過來,在少年跟前跪下,齊聲道:“奴婢參見十殿下。”
幾個人一起說話,分辨不出那甜美嗓音的歸屬,少年有幾分泄氣,淡淡道:“免禮。”
“殿下,她們私闖禦花園,打擾了您的休息,理當責罰。”一旁的小太監板著臉很不高興地道。
“石墨,閉嘴!”少年沉下臉,嚴厲地斥責侍從。
轉向一臉驚慌的幾名宮女,他隨意笑笑,輕聲道:“不要擔心,這不關你們的事。是我不事先通報一聲便占了這裏,還遣散了侍從,你們不知道也是常理。”
“奴婢謝殿下大恩大德。”幾名少女這才鬆了口氣,為的那名少女更是感激涕零地道。
細嫩嬌美的嗓音,讓少年咳得抽疼的胸口瞬間熱燙了起來。
低頭細看,現這是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她眉清目秀,穿著普通的宮女服飾,梳著雙髻,似乎與身後的少女們沒什麼不同。但是,那雙大大的眸裏波光流轉,攝人魂魄,讓她自然而然地鶴立雞群,讓人另眼相看。少年心霎時一動,似乎空缺的那一塊,被填滿了。
“殿下不怪罪你們,你們還不快走,免得汙濁了空氣,若是再擾了殿下休息,當心唯你們試問!”如此輕易地放過她們,小太監十分的不服氣,但礙於主的麵不便作,便對幾名宮女惡聲惡氣地道。
“是,奴婢告退。”幾名宮女趕緊起身,施禮離去。
聲音的主人也輕瞟了他一眼,纖細的身轉過,跟在夥伴身後離去,眼看就要消失在他眼前。少年心底忽的泛起一陣寒栗,差點就要伸出手去,擒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入自己的懷,霸道地鎖住,再也不讓她離開。
但是,才剛探出上半身而已,強撐著身體的手臂便一陣酸軟,讓他咕咚一聲,滾下地來。
“殿下!”
侍從們一驚,趕緊上前,七手八腳地將他扶上軟榻。
等一切塵埃落定,少女們也早走遠了。
“原來這位就是十殿下,人真不錯呢!一點架都沒有!”
“是啊!他長得也真好看,若是臉色不這麼蒼白就好了!”
……
隱隱約約,離去少女們的低語斷斷續續地傳來。
少年不意外地也聽到那令他心醉神迷的嬌媚嗓音如是說道:“哼,也不過時做做樣罷了,你們還真信了?什麼樣的主教出什麼樣的奴才,你們看看他身邊的那個太監就知道這位殿下實際上人品如何了。一個病鬼,有什麼好招搖的?我最討厭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了!”
年少的悸動2
愁
伸手,接起一朵飄落的梅花,放在鼻邊輕輕嗅著,唇角不覺綻開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雙有理的手猛然拍上他的肩,活潑的少年嗓音同時耳邊響起:“嘿,殿下,想什麼呢?”
少年回神,緩緩回頭,對上一張俊逸健康的少男麵孔,微微搖頭,淡笑道:“沒什麼,呆而已。你今日怎麼得空進宮來了?”
“我進宮,當然是有要事了!”少男轉過來在他身側坐下,壓低嗓音神神秘秘地道,“聽說了嗎?皇上要立後了!”
“哦?”少年挑眉,問道,“誰?”
回鄉後宮之的各色嬪妃,雖然才貌雙全,家境殷實的不少,但享盡恩寵,也最有可能坐上皇後交椅的,似乎隻有母妃了。
“是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似乎姓南宮,聽說是戶部尚。
“才十四歲?”少年皺起眉心,心暗暗納悶。父皇似乎不是那等貪欲之人,後宮也已經好幾年沒有納入新的嬪妃了。自從在孝賢皇後死後,皇上便絕口不提立後之事,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卻突然想起要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四歲小姑娘為後了?
“你不知道這事嗎?”見他苦苦思索的模樣,少男疑惑地道。
少年搖頭,想了想又道:“最近似乎聽人提起過幾次,隻說父皇正寵一個姓南宮的姑娘。但她的人,我沒見過,其它的也沒見人說。”
“原來你也不知道啊!”少男惋惜地歎氣,“我還指望著能從你這裏得到一點一手消息的呢!”
少年攤手,無奈地苦笑。病成這樣,每天隻能躺在床上咳嗽不止,他哪裏還有心思去管別人的八卦?
兩個月後,封後大典。
當司儀高唱:“宣南宮氏春花進殿受封!”
人群的少年隨著所有人的目光一齊往外看去。
當看到那個一身盛裝的少女徐徐從遠處走來,緩緩從他跟前走過,不曾回眸看他哪怕是一眼。那嬌豔的小臉,竟是自己魂牽夢繞千百回的。過於震驚,少年愣在遠處,腦轟然爆開,一片慘白。
眼睜睜看著她步上高台,手捧金印,接受百官朝拜,他聽到自己胸腔裏的一顆心,劈裏啪啦,碎了。
怨
“咳咳咳……”
天涼了,這病也展得越來越嚴重了。
一絲秋風透過窗戶縫隙吹進,好冷!躺在床上的少年緊了緊蓋在身上的厚重被褥。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石墨高聲叫著,一路衝進內殿。
少年緩緩抬頭,淡淡道:“何事如此慌張?”
“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石墨慌慌張張地大叫道,“元妃……元妃娘娘,她……她被聖上打……打入冷宮了!”
什麼!少年心猛然一震,掀開被坐起來,沉聲問道:“為何?”
“聽說……聽說是元妃娘娘對皇後數次不敬,皇上對她再三警告,終是忍不下去,便命人將她打入了冷宮!”石墨吞吞吐吐地道。
竟有這回事!少年心理充滿了疑問的泡泡,絕對不相信這是母妃被打入冷宮的真正理由,便跳下地來,虛弱地道:“我要去看看。”
石墨衝上前來,拉著他的臂膀阻止他的動作,並一再苦勸道:“殿下,萬萬不可呀!先不所您身不適,吹不得風,而且皇上也早過話了,不需任何人去冷宮探望元妃娘娘!”
少年愣住,不滿地道:“連我這個為人的也不可以嗎?”
石墨遲疑一會,才緩緩點頭:“是。”
“原來如此。”少年喃喃道,推開石墨的手,上床,躺下,蓋好被,睡去。
蹬蹬蹬的腳步聲再次臨近,石墨衝到臨床讀:“殿下!”
少年微微抬眸,淡淡道:“何事?”
石墨頓了頓,才低聲道:“元妃娘娘……”
四個字,促動了少年心底最敏感的那跟神經。心跳不覺加,放下書,站起來,看向自己的貼身侍從,他勉力穩聲道:“母妃?又生什麼事了?”
“元妃娘娘被聖上賜毒酒,自盡了!”石墨跪在地上,顫聲道。
什~~~麼~~~!
得此消息,宛如晴空一個霹靂打在頭頂,少年身體狠狠搖晃幾下,在石墨的扶持下才勉強站穩。
父皇,沒想到,你竟是如此薄情!
“石墨,無論如何,我要去冷宮!我要去見母妃最後一麵!”少年望著窗外漂移的白雲,堅定地道。
“是。”這次沒有阻攔,石墨趕緊出去吩咐人準備,送十皇去冷宮。
但他終究是來遲了。
等少年到達冷宮的時候,那裏已是人去樓空。煊赫一時的元妃倒在地上早已氣絕。她美麗的容顏不變,隻是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表示她死不瞑目。
在她手邊,是用鮮血寫成的四個大字:南宮春燕。
看到這一幕,少年愣住,久久不能言語。
他知道母妃的意思,是那個叫南宮春燕的女害死了她。
那一瞬,他知道,南宮春燕,自己是該恨她的。可不知為何,他卻恨不起來,心理知識難過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