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簽,比賽,兩個小時後,班主任樂得眼睛都沒了,把武末末拉出賽場,扯了扯武末末耳朵,“你小子行啊,深藏不露,說實話,你是幾級?”

幾級。武末末傻了,他就知道聶衛平是九段,古力是九段,怎麼又跑出來個級,是不是班主任自己說錯了。

武末末也沒敢糾正班主任的錯誤,搖了搖頭,“我沒級也沒段,就在家裏胡下著玩呢?”

“胡下,你今天的對手是業餘二段,你贏了,這還叫胡下?”

才兩段?武末末心裏冷哼。二段和九段不還差著老鼻子遠呢嗎,再說還有業餘和專業這道門檻呢,難怪連趙老磁頭都比上不,這還有什麼可高興的。

武末末背著班主任滿懷期待的目光又帶著一肚子鄙夷回去了。

第二天,武末末學聰明了,抽完簽坐下後首先問問對手是幾級幾段的。問完之後才明白自己的幸運,人家從各班選出來的時候就是殺出血路出來的,業餘四段以下什麼級別的都有。

武末末一介布衣在光鮮林立的高手中拚死搏殺、披靳斬棘,自己都不相信的殺進了四強,再一路殺進了決賽,樂得班主任都不知道姓什麼了,遠遠地看著武末末清瘦的背影,就開始亮出了嗓子,“武末末,這裏,快過來。”

弄得所有參賽選手都知道了那個沒級沒段的眼睛挺亮手法挺黑的臭小子就是武末末,然後都記住了武末末他們班那個神神經經的男班主任。

最後一場決賽定在星期六的上午。

班主任一大早就殷勤地把所有能喊動的男生女生從被窩裏叫了起來給武末末去加油。到了比賽場地,參賽選手進了一間隻有領導、裁判以及很少數觀眾的小場子,說是要保證賽場的安靜,氣得武末末班上的同學把那個似乎已經勝券在握的班主任罵的臭死,一大早把人叫起來,本身就看不懂圍棋,現在更是連比賽看都不讓看,還加個什麼屁油。

武末末聽到裁判員把參加比賽的選手的名字一報又廢了半天話,他才撈著在那個早準備好的場子中間的位置上坐下。一切還挺像那麼回事,小桌子上還鋪了塊紅金絲絨,武末末無形中拘束了起來。

對手叫郭寧。

叫郭寧的帶著幅黑框鑲細白邊的眼鏡,武末末瞟了一眼一下子方寸大亂全把注意力轉到眼鏡架上去了。

前兩天武末末剛陪嚴磊配了副眼鏡,嚴磊一百五十度的近視比武末末還少50度,武末末還沒配眼鏡,嚴磊倒先吵著要配眼鏡,後來配的就是這種黑框鑲白邊的,那個鏡架還是武末末給嚴磊精挑細選的,總而言之,武末末的結論是,顯得特有氣質。

可現在這同樣的顯得特有氣質的眼鏡貼郭寧臉上去了,看的武末末渾身別扭,就好像這郭寧硬生生的從嚴磊臉上偷來的一樣。關鍵還在於這郭寧似乎比嚴磊的氣勢還強點,好在讓武末末覺得還能心平氣和的是郭寧臉上除了那些討人厭的冷漠還有一種天然的傲氣,就是這種傲氣再加上前麵種種的反感讓武末末心安理得的把郭寧一腳踢成了庶民。

再拽,牆角站著去吧,老子不待見你。

“你幾段?”武末末小聲地問,再反感也得問一下,這是他幾天比下來的習慣。

“業餘五段。”

五段啊,武末末倒吸一口涼氣,身子低了幾分。難怪有傲氣的資本。

“您是大幾的?”

“研三。”

“研三!!!”武末末低聲吼了起來,身子又低了幾分。

終於聽到旁邊的鈴響了。猜子結束,武末末持白,郭寧持黑。

一個中規中矩,一個步步為營,表麵上和平友善,實際上暗戰四起。

武末末臉開始燒了頭上開始冒汗了,看著對手氣定神閑溫文爾雅,白襯衫幹淨的連蒼蠅都不敢落腳,更別提那幾根手指頭了,剛從消毒櫃裏拿出來的一樣,死白死白。再看看人家出招,每一招看似平談卻處處盯防,而自己提著子手心冒汗,嘴裏還念念有詞,兩條腿不安份地在桌子下麵動過來動過去,喉嚨還像拉風箱似的嗯、啊、吭、嗯的伴奏。

旁邊裁判的嗓子也讓武末末叫癢了,不時地咳嗽並用手指提醒著武末末不要不停的敲著桌邊腳不要不停地踢桌子腿,請他注意一下棋場的風度。武末末才不管那糟老頭子的那些教條。他的圍棋是蹲在凳子上和趙老頭學的,每下一部好棋,趙老頭嘴裏就能唱出一段小曲來,有時候吃他一片子,老頭子直接能衝過來給他腦袋上一把掌,弄得武末末差點養成一吃子就歪頭的習慣。所以,武末末的圍棋是粗獷式的,現在能規規矩矩地把屁股定在凳子上就已經是武末末忍了再忍的了。

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四十分鍾後,武末末心裏默默念著,臉黑了,氣粗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郭寧,真狠不得從郭寧身上撕下一口肉下來,除了剛和趙老頭下棋的頭五年,這後幾年來,武末末還從來沒有輸過。以前沒和別人下過,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可這幾天挑戰下來,武末末的自信心完全爆棚了,尤其是把什麼這個段的那個段的下的顏麵不存,他早就聽班主任說了,拿了冠軍就有八百塊錢,武末末從進決賽那天起就早早把這錢規劃進口袋裏暖著心了,可現在對麵研三的五段對手郭寧已經完完全全把他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