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武末末桌子不遠,兩大撂書的後麵,老秦推了推郭寧,“就那小子,屎憋的拉不出來的那個,你還不去給他說一下,急了就上廁所,甭憋了,我看的都替他急。”

郭寧斜了眼離他七、八個座位上的武末末沒吭氣,繼續低下頭寫他的東西。宿舍空調壞了兩天了,他們住在頂樓,房子成了蒸籠,空調報修後至今沒人理他們,要不他才不跑到圖書館裏來混時間。剛才一進來就見到那個混小子,桌子上堆滿了書,一個人坐在那裏表情那叫一個豐富,一會皺眉,一會撇嘴,還滿臉漲紅,也不知道看的什麼書,就看得這麼苦大愁深滿腔悲怨起來了。郭寧本來還想跟他打聲招呼,結果在他旁邊站了得有兩分鍾,人家大爺愣是連頭都沒抬起來。

“那小子叫啥,哪個係的?”老秦還在興致勃勃。

“不知道。”郭寧滿腹鬱悶。真不該告訴這個有點風就得下暴雨的老秦,那小子就是那天把他拉下馬的小混蛋。

“小模樣倒不錯,就那表情咋就那麼讓人胃痛呢?”

“你沒吃多吧。”看到老秦對那小子那麼感興趣,郭寧狠狠剜了老秦一眼。

“我總得知道把我師傅弄的顏麵不存的是什麼小毛孩吧,這麼一看還真是個孩子,待本帥會會他去”

看到老秦真離開了座位向武末末走去,郭寧把頭一低再把書往臉上一遮。沒兩分鍾老秦回來了,悄悄湊郭寧耳朵邊說,“是咱倆的徒子徒孫,正刻苦讀詩呢。”

郭寧沒理老秦低頭寫自己的論文,寫到了六點,看到三樓已經沒剩幾個人都吃飯去了郭寧招呼了老秦一起回去,路過武末末身邊眼睛一斜,果真看到武末末被各種詩歌包圍著,自己趴在桌上打瞌睡,旁邊是一張畫的亂七八糟的紙,上麵又是外星人又是機器人,還有一隻嚇人的獨眼黑貓,最底下還像模像樣的寫了一句話:你是夏天裏的一朵向日葵。那筆字真的不敢恭維,狗爬出來的。

“前幾天詩社活動我怎麼沒注意到有這麼個新人。”老秦邊下樓梯還頻頻回頭望。

“你官大壓身,向美女獻殷勤還來不及,哪還會注意到這種小嘍囉,沒準啊下次就碰到了。”

三天後,武末末他們宿舍淩亂的像垃圾場一樣地方,六月底的太陽透過窗戶灑進來暖暖的,桌子上印了好幾道明晃晃陽光的影子。

武末末靠著窗的一邊站著。嚴磊靠著窗另一邊站著,臉上被太陽的光照成了金色,那幅黑框鑲白邊的眼鏡被陽光掩去了光芒倒顯的灰白了許多。

嚴磊手裏拿了張紙,看了武末末一眼,“我可念了啊?”武末末點點頭,眼睛調開了。

嚴磊喝了一大口水,清了清嗓子,然後用他低沉的男中音念了起來。

你是夏天裏的一朵向日葵

我是你身後那顆發黃的小草

你等待日初

我盼望日落

我看不見你高昂身姿迎天怒放

我看的見你疲累身軀委頓惆悵

“這就是詩?”嚴磊又喝了一大口白開水,再看了一遍,“末末你寫的詩,就六行,完了?會不會太短了點。”

武末末眼睛一眨,“嗯,完了,古詩四句就能說明問題,你沒看我比古詩還多了兩句。”

嚴磊看看詩再看看武末末,也有點糊塗了。心裏再頌讀了一遍,好像還有點像那麼回事。

武末末倒是一臉興奮,踢了踢嚴磊,“能再念一遍嗎?”

武末末看著窗外,窗外沒有向日葵,隻有修剪的整整齊齊的冬青和漂亮的白玉蘭。

嚴磊的聲音就穿透在武末末的靈魂之間。那個聲音高亢而又深情,那個聲音在傳遞,你是夏天裏的一朵向日葵,我是你身後那顆發黃的小草。

那六句話是不是詩,武末末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這是他看了十來本詩集熬了兩個晚上幫嚴磊寫出來的東西,短短的六句話裏有他成千上萬酸死的細胞和他活了二十年所能有的全部才情。嚴磊當著他的麵念給他聽了。以後每天坐在宿舍裏看著這扇窗子,他都可以聽到嚴磊故意放的很慢情緒拉得很滿的聲音。這就夠了。盡管知道這些句子會再一次從嚴磊的嘴裏傳出,去討好一個女人。對武末末來說,有這麼一個下午,太陽屬於他和嚴磊,哪怕隻有短短的幾分鍾他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