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寧至今還記得大了他四歲半高了他半個頭的楊崢那天的狠樣。這個人就這樣陰魂不散的跟了他二十多年。

當年的半個頭倒過來了,當年的仰視變成就俯視,二十年全反過來了,可格局還是老樣子,依然沒變。

郭寧站起來,低著頭盯著楊崢頭上的兩個旋。有一段時間他就靠著民間的傳說‘一旋好,二旋壞’來理解著楊崢的種種行為,也用這個自我安慰,每每他忍不住了恨不得學著楊崢的樣子狠狠地揍他一頓,狠狠的把他按進水裏,猛猛的灌他一瓶□□,揍死他、淹死他,毒死他,他就會想到楊崢房間裏那張放大成48寸的大照片,像示威一樣掛在一進門的白牆上。

那上麵有一對母子。同樣普通的資色,同樣胖胖的身材,卻甜蜜溫和的笑著。

後退了一步,郭寧打量著楊崢,楊崢的臉上有那種得意的你奈我何的張狂,這是隻有他們兩人在才會有的表情,多了一個人,這張臉會是另一個樣子,老實平和。

“哥……”郭寧把視線撤開了盯著著窗外。

窗外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街道,楊崢僅僅用了十年時間就買了這個樓價最貴地段的整整兩層樓,還不算他的企業和藏匿各處的房產。他一點點看著楊崢在迅速度擴張變強,楊崢越強,他的本錢越大,他則越弱小。

在楊崢的眼裏,他不過就是一個可以任意讓他擺弄,可以變著花樣來滿足他打擊樂趣的小蟲子。

“我真的沒想到到了現在我還能叫出哥來……”郭寧視線又落回到楊崢的臉上。

“這些年我小心翼翼,學習我認真的學,工作我認真的做,我沒有給你留下一丁點的把柄,我知道你就是一條躲在我身後等著我犯錯誤的狗,隨時會撲上來給我一下。盡可能不犯錯誤,是我這些年學到的最大的本事,除此之外,我最善於忍。這些年我一直在忍,不管你做什麼,再討厭我我也不反抗你,我躲著你,你說什麼我應什麼。你給你爸說學圍棋沒前途,我就聽話的放棄了學圍棋,你說我太小不能住校,我就隻住在你眼皮子下麵,我想學文,你給我媽說學文沒出息,我就改學了經濟,讓我難受是你最樂意幹的事。而你最善於威脅我,我媽是你最好的武器,她是貪慕虛容,沒有真才實料,你每次讓她幫你幹什麼事都能驚出我一身冷汗來,我不敢考外地的大學,熬不下去也不敢出國,就怕你沒有可折磨的人了就會折騰到她身上,你們幫我選專業,要求我上研,我像條聽話的不會說不的狗,這麼多年來我從來不敢輕易張口,不說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不張口你都能對我的生活橫加幹涉,更何況張口了之後……”

“幹嘛了,小寧------”楊崢哈哈哈笑起來了,“今天是什麼日子,風向一下子變了,你還來追根就底起來了,弄的我跟個無惡不作的壞人一樣,我是真的為你好,就算剛開始想不通有些氣恨,小孩子嘛,隻想著逼一逼你,說不定就能把你們逼走了,這都過了這麼長時間,哪還有氣,那就是小孩子間的打打鬧鬧的,你怎麼一記就記了這麼多年,小寧,你看不出嗎,這幾年,我是真把你當弟弟看,你不也看到了,你現在走政途不也走的挺好的,短短四年就是處級了,誰能有這麼好的發展。”

“是,我能看的出來,高三我借口和院子裏的人打架然後和我媽整整一年不說話,我才算可以從家裏搬出來。可你依然沒放過我,你三天兩頭的拿我媽過來說事,你努力想把我變成個渣子,吃喝嫖賭該弄的爛事我都弄了,好在你爸拉了我一把,讓我走政途,他是想給你鋪條路,這才算是讓我透了一口氣,工作的這幾年你基本上沒怎麼折騰我,也不過就是認為我還有點用途,所以對我網開一麵了。其實這些年你做了這麼多,我並不算太恨你,因為我媽破壞了你的家庭,讓你母親離開了,她得了抑鬱症每天得靠吃藥維持,你可以把你的恨全落在我身上,我沒法抱怨,今天我隻想用一些東西換一些東西。”郭寧的視線落在了那個牛皮紙袋上。

“你想換什麼?”楊崢的視線也落在了牛皮紙袋上。

郭寧的臉冷了,“你非要我說出來,那我就說出來,別碰他。”

楊崢收起了笑容手交握在了一起,指頭還一下一下的打著拍子。

這個突然闖入了他的家庭、趕走他母親的混蛋,似乎處處都表現的比他優秀的東西,,在他心裏如同一個膿瘡一個惡瘤一樣就應該爛在街邊的畜生,拔不掉就讓他渾身難受睡覺都不自在的家夥,每去美國看他媽一次,他就狠不得一回來就拔了他的皮,他想幹什麼,還想反天了不成。

“什麼是他,他是誰,我怎麼不知道你除了個張梅還有個他,來,先讓我看看我別扭的弟弟今天拿了什麼寶貝來。”

楊崢冷著臉斜了郭寧一眼拿起袋子捏了捏,臉上的肌肉也跟著抖一抖,慢慢把袋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一堆東西來,有合同文本有帳目有票據還有一個錄音筆。

楊崢臉白了,再接著變青,手死死地捏著那些東西,好半天才把已經扭曲了的臉色複原回來,拍了拍信封對郭寧笑著說:“你還真有心,弄這些沒少花功夫吧,你是怎麼搞到的。”

郭寧看著那些東西沒吭氣,這些東西沒有想像中難搞,五年時間,總會有些積累。楊崢初開始還比較謹慎,後來做的多了,膽子大到都不屑於隱藏了,隨便翻翻楊崢公司的帳就能看出來漏洞百出,更別說楊崢得罪了那麼多人,被他利用的人多多少少都會留一點底子。

“真沒看出來你還這麼有心,誰就值得你這麼動心思了,不會是張梅吧,你以為你玩一招金蟬脫殼就能胡弄的了我……”

楊崢說著哈哈狂笑了起來,“看來我還真有必要去張梅他爸那裏去表表功,讓他看看他讚不絕口的好女婿對他女兒是如何的上心,然後又是怎麼惦記著另一個他。”

郭寧等楊崢笑完才接口,“你想找誰表功隻管去找,我隻想告訴你,別碰他。”

哼!楊崢冷笑一聲,臉這回真的冷下來了,往凳子上一坐,腳翹桌子上去了。

“小寧,你真以為有這些就能把我怎麼樣,你太天真了,這裏麵有幾個是能拿出來給我定罪的,你信不信,你今天把這個交上去,明天,這個東西就能回到我手上,你還指望用這些來要挾我,郭寧,你的水平也不過如此嘛,你真的以為你翅膀硬了當了個小處長就可以跟我對著幹了是吧,你真以為你傍上了張梅,張梅和他爸就會站在你這一邊,我告訴你,你的翅膀是我給你安上去的,什麼時候想拔下來得看哥哥我的心情,你別以為你選擇和張梅結婚就能將我的軍就能迷惑我的眼睛,郭寧,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張梅也不過是顆炸彈而已,什麼時候炸,也得看我的心情。”

等楊崢的話音落地,郭寧伸手把那些東西收好重新裝進了袋子,正要合上袋子,楊崢一見失去了冷靜趕緊坐起來伸手去搶,郭寧幹脆把袋子塞進了楊崢的懷裏,“你收著吧,想要多少我這裏有多少,五年能積攢下來多少,夠你寫傳記用了。告訴你,楊崢,這些年我從來沒有瞧的起自己,因為我錯了,我以為對你軟,遲早能換來你的寬容,可你根本不是那種人,我是沒什麼本事,沒有一個姓楊的站在我身後,我屁也不是,可你也太放縱你自己了。”

楊崢站起來伸手點了點郭寧的胸口,“那又怎麼樣,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呀,我等著你大義滅親呢。”

郭寧隨手把楊崢的手用力捏住,一使勁,楊崢臉色都變了。

“能不能拿得下你清楚,你折磨我沒關係,過去為了我媽,我可以忍,可昨晚的事,你自己掂量著辦吧,楊崢,就衝你為了我肯下了這麼多功夫,你還真配當我的好哥哥,你讓武末末找不到工作,他前腳進門,你的人後腳就能進去胡說八道,你動了武末末嫂子的店再動了那個無辜的老頭你做這些不就是等著我跳出來,你讓姓陳的把武末末放在銷售上,弄了多少個陷阱想把他拉下去,你做所有的一切都要讓我眼睜睜的看著,借力打力,你從來都喜歡這樣折磨我,你收人家的錢允諾人家提正處,可偏偏我們局長油鹽不進,你沒法子隻能把他拉下水,我不幫你,你就動武末末來警告我,你等著卡住我的脖子都等的狗急跳牆了,你不就是想要把柄嗎,拿著把柄你就可以去找張梅的刺,也能把我踩在腳下讓我不得不聽你的,可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狠,你會用這麼歹毒的方法毀掉我,看來我把你想的過份仁慈了,這幾年你對我笑的再歡可你的狠勁一直沒變,楊崢,如果你想要麵子上的哥哥,我叫你哥哥,可要是讓我知道武末末身上因你再流半滴血,再沾了你一星半點的口水,你就等著坐班房吧,拚著我進去陪你吃牢飯,我也要把你拉進去。”

楊崢臉一下漲得通紅,掙開郭寧的手,張牙舞爪撲過來拍著桌子就喊了起來,“郭寧,你少他媽的血口噴人,你說什麼說清楚點好不好,昨晚怎麼了,你可別汙蔑人,武末末是誰?我壓根不認識武末末,別什麼髒的臭的就往我身上摔。”

“那這個人你認識不。”郭寧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照片摔桌上,站起來,一把撈住了楊崢的領子。

“楊崢,我覺的還是這種樣子比較像你,你裝的再紳士也不過就是一條經不起事的狗,你把照片好好看看,不要說你連你的狗腿子都不認識,告訴他們,要想跑路就跑快一點,我是絕對不會饒他們的,還有,如果你真不知道武末末是誰,就趕緊去打聽清楚,打聽清楚後最好上著香保佑他連跤都不會摔一下。”

說完,郭寧扭頭走了,門一關上,就聽到楊崢在裏麵拍著桌子大罵,“雜種,雜種,你他媽的狗雜種,死變態,和你那不要臉的媽一樣,各有各的不要臉法,你媽那種□□沒本事就會靠男人,你比□□還不如,就會靠女人,就你們這種狗雜種還要來威脅我,你們以為你們是誰呀-------”

郭寧站在門口手抓著門把手停下了,一轉身又開了門進去了。

楊崢看著門口的郭寧氣極敗壞的抓起一個杯子就朝郭寧摔過來,郭寧身子一閃走上前去又一把撈住了楊崢的衣領子。

“你想幹嘛?”楊崢一下子慌了,胖臉一抖一抖的,兩隻手用力地去掰郭寧的手。

“你說我能幹什麼,幫你把你這張臭嘴給我閉上。”說著,郭寧一拳頭衝上去。楊崢當場就栽在地上了。

還不等楊崢爬起來,郭寧一腳跺在楊崢的肚子上,看到楊崢嚎了一嗓子捂著肚子,郭寧抬腳就踩在了楊崢的下身上擰了一下,楊崢當即慘叫起來,“小寧,別……”

“別,你跟我說別……”郭寧額頭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兩隻手的關節都在喀嚓做響,眼睛裏的怒火噴出來快把腦子衝爆了。

“別,你還有資格跟我說別,你昨晚不就是打算這樣廢掉武末末嗎!你不就是打算讓他生不如死嗎,畜生,你真他媽的真是畜生,就不應該活著!”

憋了一二十年的積怨比不上昨晚的重重一擊,郭寧鬆了腳,蹲下去一下子狠狠地卡住了楊崢的脖子,再一使勁,楊崢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汗不停的從臉上往下淌,兩隻手死死的掰著郭寧的手,叫都叫不出來了。

隔壁剛才打掃衛生的女的聽到這間辦公室裏的動靜,敲了敲門,然後推開門來,被眼前的景像嚇呆了,一下子驚叫起來,“殺人了!殺人了!”轉過頭就去摸電話。

郭寧被那聲尖叫驚醒了,好半天才醒過神來自己在幹什麼,拚命控製住自己的手一點點放鬆下來。

幸好這女的進來,要不他真的不清楚自己會做到什麼程度,似乎經過了昨晚,那些怒火壓下去再升起來再壓下去,到了這會兒做什麼他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