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場景總是氤氳著一種說不清楚的霧氣,一切都朦朦朧朧,一切都濕潤鮮亮。陸夫人記不起夢境從何處開始,又在何處結束,她也沒空去理會這些有的沒的,隻顧盡情地全身投入美夢的海洋,享受無盡的愉悅。
這是一片花的海洋,五彩斑斕的花朵高高低低,微風輕撫著枝椏,綠葉搖頭,花枝搖曳,彩蝶翩翩穿插其間,夢中春風沉醉,日光正好,好一派大好溫柔鄉的景象。
陸夫人享受著美夢,似乎不願意過早醒來,嘴角掛著甜甜的微笑。床榻旁半人高的黃花梨書案上,亮著一盞明燈,精銅鑄就的玲瓏香爐裏緩緩的燃著名貴的深海龍骨香,若有若無的奇異香氣彌漫在這間布置優雅,明亮整潔的臥房裏。
陸夫人那偉岸的丈夫——陸飛蓬坐在床榻邊沿,溫柔地撫摸著愛妻的肚子,那高高隆起的肚皮,孕育著二人愛情的結晶。
陸飛蓬雖然貴為星月劍派掌門,但是要得到極其稀有的深海龍骨香也是殊為不易。相傳這深海龍骨乃是八百年前天地人魔大戰後,魔界妖龍墜入深海後遺留的骨骸,數百年來有不計其數的人為了尋找龍骨葬身汪洋。海水磨礪出來的堅硬龍骨是製作神兵利器的不二奇材,而已經被海水腐蝕碎裂的龍骨可以製成龍骨香,有寧神安魂的奇效,修真運氣時可以讓人事半功倍進步神速,是東土各路豪俠爭相尋找的練功寶物。
東海盤龍島名門蕭家曾出價十萬兩要買下陸飛蓬這些龍骨香,被陸掌門一口回絕,稱是自家祖傳寶物,斷不外傳。
而今天,陸掌門盡然拿這價值十萬雪花銀的寶物給自己的妻子點來當做安神香使。這要被一向極重視麵子的蕭家知道了,豈不要視為奇恥大辱?
陸掌門就是如此的性子,別人眼中十萬兩的寶物,隻要在心愛的妻子麵前,那就隻是一抔香料,香料隻能用來安神,僅此而已。
夜過三更,整個星月劍派大大小小三十七個院落寂靜無聲,隻有二十來個巡夜的值班弟子手持燈籠來回逡巡。陸掌門剛過而立之年,卻已接掌星月劍派八年之久。陸飛蓬的父親前代掌門陸開山死於練功走火入魔,陸飛蓬臨危受命接過權杖,以弱冠之年行雷霆手段,將整個星月劍派上上下下一百八十五號人馬治理得服服帖帖。雖是小門派,但是星月劍派多年來行俠仗義,廣納門徒,在東土大陸也是名聲鵲起。
而陸夫人南宮苼年方二十三歲,出身東土名門南宮家。南宮家族經營東土大陸東南第一名山梵音山十代人,是數百年來東南第一大族,族中能人異士輩出,行事光明磊落,頗受世人尊崇。
陸飛蓬與南宮苼的結合是市井之中廣為流傳的一段佳話,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眾多讀書人更是將兩人梵音山仙劍大會一見鍾情的故事編成戲本,一段段郎才女貌的佳話在市井傳唱。
這樣一對璧人,有什麼理由能夠不幸福呢?
陸飛蓬充滿愛意的眼神注視著正做著美夢的南宮苼,看著南宮苼嘴角的優美弧度,不禁莞爾一笑。
南宮苼即將臨盆,府上隨時有醫士候命。醫士是南宮家從梵音山派來的,南宮苼的親哥哥,梵音山七大院之一的青雲院首座南宮簫正在往星月劍派趕來。算算日子,還有三日也就到了。
南宮家上下對這個掌上明珠可是極為寵愛的,自然容不得她有半點閃失。
陸飛蓬俯身吻了一下南宮苼的額角,隨後在書桌前坐下,開始閱讀星月劍派中的文書。不知不覺夜過四更,陸飛蓬的精力極其綿長,辦起公務更是三天三夜不覺疲憊。這也就是星月劍派短短數年間迅速崛起為一大名門的原因之一吧。
夜,如此寧靜。針尖觸地的聲音,在此時隻怕也是聽得清楚的。淡淡的龍骨香青煙如同最為輕薄的棉絮,飄飄悠悠地鑽進南宮苼的鼻尖。
南宮苼緊閉著的雙眸下,甜美的夢境卻慢慢起著詭異的變化。也許是吸入了過多的龍骨香的緣故,南宮苼顯得有些不舒服。
此時的南宮苼,夢裏的溫柔鄉已經緩緩變了顏色,她看見天空逐漸昏暗,漸漸伸手不見五指,然後是奇怪的蛇一般的身影四處扭動,片刻後地動山搖,南宮苼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深淵,頭頂上方有一點白色星光,由小變大,拖著燃燒著的尾巴,急速地向她襲來。
南宮苼歇斯底裏地拚命呼喊,然而身體卻紋絲不動,她的魂魄仿佛已經被鎮壓在軀殼中,動彈不得。
伏案疾書的陸飛蓬感到有一絲異樣,回頭看時,南宮苼已經渾身大汗,臉色虛白。陸飛蓬心中如同霹靂驚雷,臉色大變,急忙上前握住南宮苼的手腕。
“苼兒!”陸飛蓬握住南宮苼的手,想要叫醒她。
可是南宮苼紋絲不動,仿佛入定了一般。
陸飛蓬心知不妙,苼兒平日睡得極淺,現在這個狀態明顯蹊蹺。於是陸飛蓬大聲呼叫醫士:“快來人啊!柳醫士!”
隻待片刻,陸飛蓬口中的柳醫士便領著兩個十七八歲的白袍弟子推門而入,柳醫士一進屋便聞見屋內奇異的香氣,眉頭皺了一下,無暇多慮就衝陸掌門作了一揖,迅速打開藥箱,單膝跪在榻前,為南宮苼把起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