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煙的此番出場不可謂不隆重。
高高梳起的飛鳳髻,金銀珠釵分插兩邊,身上是對襟係帶大袖海棠色衫子束胸,寬擺曳地的藕色長裙,臂間搭著蘇方青白色帔帛,極其富麗。至於臂間金釧手上指環,無不是極盡奢華之物,就是那些出自富貴之家的少女們也看得呆了眼。
“阿煙!不可無禮!”
榮國夫人早瞧出武後神色不善,禁不住對無狀的賀蘭煙嗬斥了一聲。
孩子雖小,可身份尊貴,就算皇上冊封了賀蘭煙為魏國夫人,賀蘭煙見了太平公主李令月也得下拜見禮。
何況帝後身旁那容得等閑人隨意走動?
皇上滿臉尷尬,皇後氣得不說話,寬敞的大殿內男女賓客低低議論起來。
有認識賀蘭煙的便將這位長安有名的風流美人指點給他人看。
一時間賀蘭煙成了眾人議論的焦點。
賀蘭煙自以為奪了武後的風頭,不由有些沾沾自喜。
剛要將李令月放回到武後身邊去,卻見小丫頭好奇地看著她的滿頭珠翠,突然伸出小手拽下一支寶石鑲就的鳳釵,放在眼前左看右看。
“嗬嗬,好看嗎?等你長大了姐姐就把這釵送給你怎麼……”
賀蘭煙的話還未說完,就見小丫頭白眼一翻,“啪”地一聲,‘失手’將那支價值百金得寶釵給狠狠扔到了地上。
寶釵墮地,瞬間釵石分家,眼見那支皇上賜予的寶釵毀在小太平手裏,賀蘭煙一張粉臉頓時氣得五顏六色。
賀蘭煙鼻子中喘了幾口粗氣,可想著這太平公主是李大帝的心頭肉,以後有機會定讓李大帝加倍賠償,如此一想,肉疼得感覺略略緩解下來,急忙擠出一臉虛偽的笑意。
李令月一見賀蘭煙努力擠出來的笑,差點惡心地將苦膽水給吐出來。想著就是這張自以為千嬌百媚的臉,就是這個女人害得母後痛哭失聲,小丫頭心頭一怒,頓時手指紛飛,竟是一邊拽一邊扔,一陣劈劈啪啪狂風掃落葉,竟將賀蘭煙滿頭的金珠銀釵眨眼間拋了個滿地狼藉。
更可笑地是,賀蘭煙引以為傲的飛鳳髻簡直被人用炸藥炸過了一般,也成了一堆爛糟糟的母雞窩。
此時的賀蘭煙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哪裏還有方才出場時的豔麗動人?
還未等賀蘭煙回過神來,李令月再接再厲,粉紅小拳湊到嘴邊嗬了嗬,趁著眾人吃驚,猛然一拳頭砸在表姐那張嫵媚妖豔的臉中央,料定賀蘭煙定會有所發作,小丫頭砸了人家一拳後,竟惡人先告狀地咧開小嘴幹嚎起來。
“姐姐壞!打!打!哇啊!哇啊!哇啊!”
賀蘭煙那個氣啊,鼻子差點給氣歪了!
哦,不,是差點給李令月一拳頭給打歪了。
話說長這麼大賀蘭煙還沒吃過這樣的虧。
真惡向膽邊生,恨由心頭起,賀蘭煙舉起那個幹嚎中的小太平惡狠狠向地麵摔去。
這一手頓時將周照的大臣貴婦們給嚇得目瞪口呆,有些人尖聲驚叫了起來。
殿前負責皇室保安工作的大內羽林軍紛紛飛身前來解救。
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從賀蘭煙的手到地麵不過數尺的距離,就在小小太平公主要與青石地麵來個親密接觸時,賀蘭煙的身後橫空出世般飛躍而出一個矯健的身影,抄手將李令月安全接在懷裏。
“呼呼,乖,小妹不怕。”
“六哥哥?”
我的個老天爺哪!李令月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驚嚇之餘待看清抱住自己的竟然是沛王李賢,頓時忘形地摟住六哥的脖子。
……
廳內宮燈高照,廳外明月初升。
月色亮如銀染,芙蓉池上隱約升起水霧,若乳白色的牛乳一般,在花叢廊榭間盤桓流動。
牡丹叢中,無數俏立枝頭的花朵,在這動人的月色裏競相綻開,一隊隊羽林軍從繁茂的花叢小徑上巡視來往,任憑那些久經訓練的兵士再如何機警,卻始終沒有發覺,不知何時,花叢中央麵對宴客大廳的地方,負手站了一位身材挺拔,發如漆墨,眼若綠色寶石的俊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