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年未到,熱鬧的氣氛卻已經撲麵而來。街上大大小小的鋪麵貼滿了喜慶的圖畫,播放著歡快的音樂。
林清雪走在大街上,多少被這樣的氛圍感染到快樂。
新年的那一天正好是林安慧的生日,她早在趙曉晶的介紹下在“金玉滿堂”訂了一對翡翠鴛鴦,今天是特地來取的。
“這對您還滿意嗎?”售貨小姐問。
林清雪擺弄著翡翠鴛鴦,心中十分喜歡,“我媽一定會喜歡的。”
母親和蘇成結婚她沒送什麼值得紀念的禮物,這對鴛鴦就算作對母親,也是對他的認可吧。她知道,母親一直很在意她的態度。
“謝謝你,麻煩幫我包起來。”
等待售貨小姐包裝禮物的空閑時,她不經意地望向窗外,笑容僵在唇邊。
外麵,一個打扮入時的漂亮女孩正挽著韓子倫說笑。這麼近的距離,她甚至看得到他眼中的寵溺。
不知女孩說了什麼,他突然笑起來,笑容燦爛得刺眼。
林清雪迅速地背過身,心不在焉地盯著麵前的展示櫃。可是裏麵精美的飾品沒有一個落入她的眼中。
“不要笑嘛!”都說隻是一場誤會,幹嗎還笑得那麼大聲?
韓子慧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你看到一個男生在擺弄女生內褲,不會覺得很變態嗎?尤其我們校舍總是丟內衣——誰知道‘他’竟然是女生。”她越說越小聲。
“那也不至於不由分說就揍人吧?”韓子倫輕笑。他這個妹妹做什麼事都那麼衝動,這次更是鬧大到要家人陪同去醫院道歉。
“爸媽怎麼說?”
“自己的事自己去處理。”韓子慧歎道。這不,她買了禮物過來道歉。收到禮物,應該會好說話一點吧?
“哥——”她注意到韓子倫的不對勁,順著他的視線,她看見一個女人窈窕的背影。
直覺地,她認為那個女人一定與韓子倫近日的反常有關。就像現在,他呆愣愣地站在那兒,仿佛忘了身邊還有一個人。
韓子倫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她,以至於乍見之下,整個人呆住了。一股心痛的感覺在胸口漫延。
他看到了她扭過去的側臉。她一定看見他了,可是她不願見他,甚至連聲招呼也不願打……
“哥,你怎麼了?”
妹妹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韓子倫猶疑一下,隨即繼續向前走去。
“你認識?怎麼不去打聲招呼?”韓子慧眨著圓圓的眼睛,探察似的瞄著他。
“哥——”
韓子倫沒有理會她,卻在第二個路口猛然停住,“你自己去吧。”
撂下這句話,他便轉身跑開,可是當他穿過街道,回到那家店時,他再也找不到她。售貨小姐告訴他,她已經在兩分鍾前離開。
他匆匆跑出去,在擁擠的人群中,他依舊找不到她。望著天空,韓子倫長長歎口氣,衝動減下來。
他在幹什麼?不是要還給她清靜,順從她自己的意願生活嗎?既然說了再見,他就不該再打擾她!
或許,沒有見到她才是對的。他垂下頭,移動腳步,慢慢地湧入人群。
巴士駛過。
街對麵,林清雪回頭看一眼“金玉滿堂”,恰巧看見下麵焦急張望的韓子倫。
他在找她嗎?他身邊的女孩呢?
然後她看他失望地走開。她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隔著川流不息的車輛,她親眼看著他淹沒在人群中消失不見。
沒有叫住他是對的。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而她——一切是她的選擇。隻是心中不免很失落。
眼睛盯著電視上的畫麵,可是韓子倫的心思完全不在上麵。
他總是克製不住地回想著白天看到林清雪的那一幕。雖然心裏明白這樣對清雪是好的,但他仍感到心緒混亂。
他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片沼澤,越是掙紮反而陷得越深。他知道應該及早抽身,不然將失去自我、葬身沼澤。但是——即使是現在,他也已經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那片愛的沼澤,也許他一生也走不出去。
“子倫?”韋西輕喚,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不知他最近是怎麼了,老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韓子倫沒有反應,仍盯著電視。
“媽。”在一旁翻看時尚雜誌的韓子慧湊到韋西身邊,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媽,你覺不覺得哥最近一段時間很怪?而且,他好像還心事重重的?”
韋西歎口氣,“是啊,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兒子長這麼大,她可是頭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
韓子慧瞄一眼繼續沉思的哥哥,又看看母親,“媽,今天我和哥出去,遇到一個女人。”哥哥的奇怪大概和那女人有關。
“一個女人?”韋西皺眉,“什麼女人?”她怎麼從來沒聽子倫提過?
“媽,我先回房了。”韓子倫起身道,並沒有注意兩人怪異的姿勢。
聽見他突然講話,韓子慧心虛地迅速和母親拉開距離,中規中矩地坐在一旁,假裝翻看順手撿起的雜誌。
“啊!”韋西望向兒子,“你今天——”韓子慧突然在旁拉了她衣服一下,她會意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你去休息吧。”
“媽,不可以問哪!”待韓子倫離開,韓子慧才開口,“哥會這個樣子,一定不是什麼好的事。”
“你這孩子。”韋西歎口氣,“媽隻是想關心關心子倫啊。”
“就算你問了,哥也不一定會說。”韓子慧扔開手中的雜誌,“我看呀,哥似乎很喜歡她,為了她,還把我一個人扔在街上。”
“哦!”韋西點點頭,以前可沒見子倫為了哪個女人放棄和家人在一起,“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沒看到啊,隻看到一個背影。”
“隻看見背影?”
“嗯。”韓子慧撇嘴,“看到那個背影,哥像呆住了一樣,但他隻是一直看著,也不上前打招呼。可是她走了很久,他才突然跑開——我想是去找她了吧。”
聽她說的,真的不像是甜甜蜜蜜的,“也許他們在吵架?”韋西問。
“哥回來還不到兩個月,他的動作倒挺快,居然進展到已經可以吵架的地步。”韓子慧斜身靠著沙發,打了個哈欠,“要不等哥的心情好點,你再問問?”
“當然得問。”韋西說完,輕輕拍一下韓子慧的腿,“好好坐著!一個女孩家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教你多少回了,還是不記得。”
韓子慧吐下舌頭,不情願地擺好姿勢坐好,不過一分鍾,又突然大叫一聲,抓起電視搖控器不停地按,“幸好才開演。”她長籲一口氣。
看著她,韋西搖搖頭。還是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良久,“不知道那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韋西自語道,她很想見見她。
歡歡喜喜的新年在震耳欲聾的炮竹聲中度過。
直到正月十五,林清雪一直在蘇宅和母親一起生活,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她和蘇成的關係也融洽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見了麵也講不了幾句話。
自從年前在“金玉滿堂”見過韓子倫一麵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即使新年,他也隻是打來電話,向蘇成拜年。
看得出母親很失望,劇情並沒有像她預期的方向發展。她以為韓子倫一定對自己女兒有意。
林清雪收拾精神,重新返回工作崗位,第一天她便收到一束百合花。不顧同事們揶揄的眼神,她迅速打開插在花間的卡片。
不是他!林清雪有些自嘲地笑笑,本就不該期待什麼的。
“林姐,是誰送的?”似乎不少人感興趣。
她是不會回答的,林清雪淡淡一笑,將卡片夾在記事簿中,準備回去時扔掉。她已經交上辭呈,隻待時間一到,便可以擺脫那如影隨形的目光。
“為什麼要辭職?”下班後,張任傑堵住林清雪問。
“辭呈上我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什麼樣的私人理由?”
她一怔,“私人理由就是不便說明的理由。”他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你做得很愉快,為什麼忽然要辭職?”
林清雪搖頭,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她喜歡這份工作是因為可以看到情人們幸福的表情,可是他直勾勾盯著她的目光毀了這一切,她寧願選擇離開。
“做得愉不愉快隻有我自己清楚。”
張任傑又直勾勾地看著她,“可是我希望你留下來。”
林清雪歎口氣,“其實你應該多注意一下身邊的人,有個女孩很喜歡你——至於我們,我早說過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呢?”張任傑抓住她的雙肩,“即使不可能,我也不想你離開,你隻要在我眼前,讓我看到你就好。”
擺脫他的手,“我想離開——我很自私,我不會理會別人的想法。”
“清雪。”
“你身邊有喜歡你的人——你該珍惜的是喜歡你的人。”
“可是。”張任傑目光沉重地看她,“你的臉……好像……”
“什麼?”林清雪疑惑地看著他,“你說好像?像誰?”
搖搖頭,張任傑什麼也沒說。
難怪拒絕這麼多次他還是不死心,原來是因為她長得像一個人——那個人……她死了嗎?不然,依他的個性不會在這裏糾纏她。
瞥一眼他遠走的身影,林清雪忽然感到一絲悲哀,為他。
“怎麼突然想到請我吃飯?”林清雪笑著問,不能說顏伶見色忘友,但是和丁居談戀愛之後,她倆的確很少一起出來用餐,最多隻是在家裏做些飯菜。
“丁居去法國辦公了,我又不想一個人吃。”顏伶邊吃邊說,“而且最近工作很忙,更不想回家頂著油煙做菜。唉,真的餓壞我了。”
林清雪淡淡一笑,顏伶吃得狼吞虎咽倒真是難得,看來她的確餓壞了。
“慢點兒吃,別咽著。”
“沒關係。”顏伶喝一大口水,“你呢?真的要辭職?”
“辭呈都交上去了。”這還有假嗎?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顏伶看向她。
“可能會先出國旅行。”林清雪回道。
“可是——”顏伶考慮到底要不要說,“清雪,韓子倫他——我們通過電話……我的意思是,他顯然愛著你,而你心裏似乎——”
“小伶。”林清雪輕柔的聲音打斷她,“我們可以談些別的。”
沉默一會兒,顏伶笑笑,低下頭又開始吃菜。
“希望以後你不會後悔。”她小聲道。
她勾起一抹笑,“吃不到你的喜酒我才會後悔。”
顏伶為了拖延丁居的求婚,甚至使用各種手段,將求婚改作訂婚——而婚期卻訂在兩年後。
“唉,不要提了。”顏伶頭疼地道,她和丁居為了婚期不知鬧了多少次別扭。
“倒是你,可要想清楚了,子倫真的——”
這時,手機音樂響起。
“對不起,公司突然有事叫我回去。”顏伶合上手機,不好意思地道,明明是她約清雪,結果卻在吃到一半時先離開。
“沒關係,我們之間還用講這些嗎,你去忙你的。”
“對不起了。”顏伶起身離開,然後忽然轉身,“清雪,有時間我們好好談談。”
林清雪一時也沒了胃口,顏伶離開不過五分鍾,她也跟著離開。
還有三天才到情人節,但是情人節的火熱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大街上滿是情人節的促銷畫,商店裏也一家比著一家更大聲地放著甜得膩死人的情歌。甚至已經晚上九點鍾的現在,仍是情歌不絕於耳。
情滿為患。搖搖頭,林清雪坐上一輛出租車回家。
在等綠燈的時候,她看到路旁行動踉蹌的韓子倫。
他怎麼了?“我要下車。”她大聲道。
車緩緩駛動,“不行啊,現在正好是綠燈。”司機道,“要不,一會兒再返回來吧!”
出租車開了過去,一會兒又折回來。
幸好他還在。林清雪鬆口氣。
下了車,她立刻穿過公路追上他。走近才發現,原來他是喝醉了。
眼看著他要摔倒,她連忙上前扶住他。
韓子倫感覺有人攜住他的胳膊,看也不看便甩開,“走開,不要管我!”酒吧那麼多男人,幹什麼都纏著他?
林清雪有些生氣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沒走幾步,突然腳下一滑,跌坐在雪地上。烈酒在他體內燒得難受,他索性躺到地上。
“起來,不要躺在這裏!快起來。”她拉不動他,反而跌倒在他懷裏,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想也知道他喝了多少酒。
“清雪、清雪……”他的聲音低沉,仿佛是從心中發出的呼喚。
林清雪以為他認出了她,仔細一看,他卻是閉著雙眼,一臉痛苦的表情。一股糾結的心痛漫延開來,牽動著她每一處肌膚。
“子倫,是我,清雪。”她拍拍他的臉。
“清雪?”
他眯著眼看她,“你……清雪?”望著近在咫尺的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顏,他抬頭勾下她的頭,如饑似渴地吻下去。
“韓子倫!”撐開手臂,林清雪有些喘有些氣地看他。在月亮的微弱光暈下,他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深沉複雜。他就這麼躺在雪地上看著她。
林清雪一點也不喜歡他這麼看她,這樣的眼神,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淪陷。
她對他有愛,但是她不會接受他。八年前他自私地逃離始終橫亙在中間,她無法忘卻。
“為什麼不理我?”他看著她,濃烈的酒味擾亂她。
“為什麼不理我?我知道你看到我了,可是你轉過身,你連招呼也不願跟我打。”他的目光遊移,像在空氣中尋找什麼,“我回去找你,可是找不到……”
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淚光,她的心仿佛被刺了一刀。她記得那天——她躲開了;看見他,卻又躲開。
“可是我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這是你要的……”他繼續一個人在喋喋不休,“為什麼我就不能忘記你,我真的好想忘記你……為什麼要懲罰我呢?”
林清雪控製不住地流下淚水,感覺自己的心漲得快要炸開,“子倫。”
一滴淚滴在他的手上,“這是什麼?涼涼的。”抬起頭,隻見她一臉的淚水,他伸手抹****的眼淚,細膩的臉頰令他不想放開。
“清雪。”他坐起身,捧住她美麗的臉頰,忘情地凝視著,“你究竟給我下了什麼藥?我怎麼會這麼愛你?”愛得他心都碎了。
頭痛得要炸開一般。韓子倫劍眉緊皺,緩緩地張開眼,熟悉的房間令他心神一震,倏地坐起來。
米色的窗簾,對麵牆上線條流暢的鐵製工藝製品,還有乳白色的大床……房間淡淡的馨
香——這是清雪的房間!
他怎麼會在這裏?他記得他在酒吧喝酒,喝了很多——然後,他再也想不起來。
走出房間,清雪忙碌的身影在廚房裏晃來晃去。
像是感覺到他的注視,林清雪轉頭對他微微一笑。
韓子倫遲疑地站在那兒,“我……”他發覺喉嚨沙啞得講不出話來,咳了咳,“我……”聲音平複,可他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想說什麼?”林清雪停下手裏的活,“也許你想先喝杯水。”
她指了指他身後,“你後麵茶幾上有水。”
拿起杯,韓子倫一飲而盡。
他擦擦唇邊的水,有些尷尬地向她笑笑,“我想問的是,我怎麼會在這裏?我記得我在酒吧喝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