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3 / 3)

“不會的、不會的!”易闌霎時明白了為何易珊哭得那般傷心,“浩泉和我在吵架嘛,不會去三峽的,不是他!對不對,小珊?”與其說這是在說服易珊,不如說是她自己不願相信。

聽筒那頭哭聲更熾,“老姐,對不起,是我的錯!前天史大哥打電話過來,你不在,是我接的,他說……”

“不!你不要說了,我不要聽!”易闌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她搖著頭拒絕麵對現實。

“他說他要帶班去三峽,等他回來就向你賠罪。”易珊不顧易闌的反對,大聲吼道,“對不起,我忘了跟你說了,對不起,對不起……”

報紙自易闌的手中滑落,耳邊是一遍遍的“對不起”。

“易闌,出什麼事了?”單衍誠從易闌蒼白的臉色和慌亂的眼神也意識到了有事發生。

易闌緩緩對上單衍誠的目光,喃喃道:“他不可以丟下我,不可以!不可以!”

說著,突然衝出了辦公室,單衍誠跟著追了出去,奈何僅差一步之遙電梯在他麵前合上,裏麵易闌流淚的臉是他最後看到的一幕。

單衍誠泄恨地將手重重擊在電梯門上,“易闌,你千萬不可以出事!”

從事務所出來的易闌馬不停蹄地坐車趕往飛機場,如果浩泉真的在三峽,她就不能在上海坐以待斃。其實她是不能坐等有人敲響她的家門告知她浩泉的死訊。雖然她此時很激動,但並沒有失去理智,她查詢了上海市B中學的電話號碼。

“喂,你好,請問是B中嗎?”

“對,你有什麼事?”接電話的先生態度強硬。

“我想知道這次小浪底庫區……”

話還沒說完那位先生就打岔道:“關於這件意外校方也深表遺憾,我們會做出讓大家滿意的交代的。”

“那史浩泉有沒有……”聽筒那邊已經傳來“嘟嘟”的忙音。

之後不論易闌怎麼打都處於斷線的狀態,看來校方是打算一避到底了。這也讓她不停地忐忑著,他那麼急著掛機難道浩泉真的在那艘船上?

“小姐,你沒事吧?”司機見易闌臉色蒼白不禁問道。

易闌搖搖頭,“我沒事,麻煩師傅你再開快點。”

她嚐試打史浩泉的手機,才發現自己撥號的手竟在顫抖,可回答卻是讓人心寒的斷線。

還算易闌的運氣不錯,因為這次小浪底發生意外有不少乘客前來退票,所以她才能趕上這班最快去三峽的航班。

坐在機艙內,易闌後座的兩個女孩子不停地交流著興奮的心情。

“這次我先要欣賞巫峽風光,再換乘旅遊船遊覽大寧河小三峽景區,然後返船,乘船欣賞瞿塘峽風光,最後還要去白帝城。”

“嗯,我也是,我倒要看看李白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有沒有言過其實。還有酈道元的‘自三峽七百裏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岩疊嶂,隱天蔽日,自非停午夜分,不見曦月’也美得勝似人間仙境。不知道是真有其事呢?還是這些文人誇張了?”

“還說呢,也不知是誰就喜歡這文縐縐的東西,喊著鬧著要和這些大文豪一樣領略一下……那個怎麼說?‘大師筆下的氣勢磅礴,風景綺麗’!”

“你還說,你還說!”

兩個女孩鬧得頗為大聲,但附近的人似乎都被她們的活力和熱情所感染,沒有人出來指責她們反而都含笑看著。

坐在易闌身邊的老婦人也不禁感興趣地回過頭張望,“小姑娘,難道你們沒聽說三峽那兒出事了?一艘船死了四十幾個人呢!你們還敢坐船遊玩?”

兩個女孩子似乎愣了下,隨即笑道:“我們不怕,總不見得天天翻船吧?這種意外一千裏才有一個的……”

三個人還在交流著,直到乘務員提醒她們噤聲以免打擾到要休息的乘客才結束。

是啊,一千裏才有一個的概率,浩泉你運氣那麼差,老天不會那麼眷顧你的。

易闌望向艙外的藍天白雲,她希望再過幾個小時見到的是史浩泉。

下飛機時已經入夜,易闌在當地人的指引下連夜趕到事發地點。雖然夜幕四合但這裏依舊燈火通明,壩上除了打撈和搶險人員外還有或蹲或站的人群。她不知道這其中是否也有像她一樣從千裏之外趕來苦苦等候的人。

她走進人群剛想詢問,就聽見有人操著當地口音感歎道:“唉!撈上來又怎麼樣,還不是死屍一具?泡得連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有人應喝著:“是啊,不過聽說看他的身形像是那群孩子的帶隊老師。”

易闌乍聽之下猶如五雷轟頂,衝到那兩人身前問道:“那人呢?那人在哪裏?”

“什麼人啊?你問誰?”大漢往後退了一步,這個姑娘怎麼這麼激動?

“就是、就是你們說的被撈上來的那個人啊!”易闌急切地喊道。

大漢恍然大悟道:“姑娘,你問的是那具屍體啊?喏,就在那兒。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看了,怪嚇人的。”他伸手往西邊的壩上一指。

易闌朝大漢指的方向跑去卻被工作人員攔下,“小姐,你幹什麼?請不要打擾我們的工作。”

眼看著被蒙上白布的擔架就要被抬走,易闌頓時聲淚俱下,“不要抬走,讓我過去。”

“難道你認識他?”工作人員狐疑地望了眼擔架,對著抬擔架的人一揮手讓他們放下,拍了拍易闌的肩,“小姐,請節哀!”

易闌跪倒在擔架旁,雖然蒙著白布但從體形看隱約是個成年男子。她顫抖著手揭開白布,一眼之下她忍住了翻騰的胃液,這是張已經浮腫得根本無法辨認五官的臉龐。

“浩泉,是你嗎?你說話呀!”易闌突然看見屍體上身的衣服上別著一枚校徽,她隻覺眼前一暗似要昏過去。她認得這枚校徽,當時她還嘲笑過浩泉別著它惹人注視。

“小姐,你沒事吧?”身後已有不少人聚集著。

易闌使勁推著屍體,“浩泉,我再也不趕你走了,你倒是起來看看我啊!”是她的錯,是她懷疑他,懷疑他們的這份感情,但老天給她的懲罰就是讓他們陰陽相隔嗎?

她握住伸在白布外的手,這個原本能給她溫暖的手如今沒有一絲溫度。隻要易闌稍一鬆手,那手就落下,於是她又抓起那隻手,緊緊不放,“浩泉,你握緊我啊。你說過這輩子要牽著我的手走下去的。我現在就在這兒,你不可以反悔!我不允許你食言!”

“你還記不記得高二時我拉住你的手穿過大半個校園;在我被人搶劫的巷子裏你牽著我逃避歹徒的追擊;我在醫院打吊針,是你把手交給我;那天你來送傘,你握住我的手過馬路,說要像那對老夫妻一樣永不放手;我敗訴了,也是你手心的溫暖讓我重拾信心。這些你都忘了嗎?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易闌的淚混合著翻卷著湧上岸堤的潮水一起打濕了白布。

圍觀的人不禁動容,有的還在偷偷拭淚,有人上前欲拉走易闌,“小姐,不要太難過了,先把他送走吧。”

“不!”易闌揮開那人的手臂,“史浩泉,你混蛋!你都忘了!你忘了!忘了……”易闌覺得喉頭已經發不出聲隻有淚滴控製不住地往下淌。

“沒有,闌,我沒有忘,每時每刻我都不敢忘懷!”

身後熟悉的聲音令易闌一僵,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緩緩回首,淚眼朦朧中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滿身泥濘,滿臉胡碴的男人。接著淚水更猛烈,但卻已經是喜悅的淚。

“浩泉!”她不顧一切飛奔投入他的懷抱。

能令易闌感到絕處逢生的人不是史浩泉還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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