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就把經過的一切都講給她聽了。
“‘喬瓦尼,’她說道,‘您應該把那個孩子帶回來。我們可以取代他失去的父母,給他取名叫貝尼代托意大利文,意思是“祝福”。,上帝看到我們做了這件好事,會祝福我們。’
“我把我藏著的半片布給了她,回答說,等我們的境況寬裕一點的時候,再去把他要回來。”
“那片布繡的是什麼字?”基督山問道。
“H和N,上麵有一個男爵的花環圖紋。”
“天哪,貝爾圖喬先生,您竟用起家譜學的術語來了!您是在哪兒研究家譜學的?”
“就在您這兒,大人,在您手下當差是什麼都學得到的。”
“講下去吧,我很想知道兩件事。”
“什麼事,大人?”
“這個小男孩後來怎麼樣了?因為我記得您告訴過我他是一個男孩子,貝爾圖喬先生。”
“沒有,大人,我不記得曾告訴過您這一點。”
“我以為您說過的,是我弄錯了。”
“不,您沒有錯,他的確是個男孩兒。但大人想知道兩件事情,那第二件事是什麼?”
“第二件是您被人控告的那件罪案的經過,就是後來您要一位懺悔師,而布索尼神甫應邀到尼姆獄中來看您的那件事。”
“那個故事講起來很長的,大人。”
“那又有什麼關係?您知道我睡覺的時間是很短的,我想您也不見得很想睡吧。”貝爾圖喬鞠了一躬,繼續講他的故事。
“半是為了把老是困擾我的那些記憶趕跑,半是為了維持可憐的寡婦的生計,我又起勁地幹起走私買賣來了;每次革命之後,法紀總會鬆弛些,所以這項買賣變得容易些了。由於接連不斷地發生騷亂,時而在阿維尼翁、時而在尼姆、時而在烏熱斯,所以特別在南方沿海一帶,警戒就更加鬆弛了。我們利用了政府給予我們的喘息機會與整個沿海地帶建立了聯係。自從我的哥哥在尼姆的街頭被人殺害之後,我再也不願回到這個城裏去了。與我們有業務交往的那個旅店老板見我們不去他那裏,就主動前來找我們,並且在貝爾加德到博凱爾的大路上建立了一個分店,招牌名叫杜加橋客棧。所以,在埃格莫特、馬爾蒂格和波克一帶,我們有十幾個地方可以卸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在那兒藏身,以躲避憲兵和海關官員。走私這個行當,隻要肯花精力,肯動腦筋,是很賺錢的,我是在山溝裏長大的,所以我有雙重的理由怕憲兵和海關官員,因為一旦把我帶到法官前麵,就免不了要審問,而一經審問,就總是要追究過去的事情。那樣在我過去的生活中,他們就可能發現一些比走私雪茄和無證販白蘭地更為嚴重的事,所以我寧死也不願被捕。我幹成了不少驚人的交易,而這些經驗不止一次地證明,凡是那些需要當機立斷,果敢執行的計劃,我們對於自身的過分顧慮,幾乎是成功的唯一障礙。因此,我們的計劃要當機立斷,執行果敢有力。事實上,人一旦犧牲了他的生命,他就不再是別人的對手,或者更準確地說,別人也不再是他的對手,而誰下定了這樣的決心,誰就會立刻感到增加了十倍的氣力,他的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
“談起哲學來了,貝爾圖喬先生!”伯爵插嘴說道,“您一生中什麼都幹過一些的了?”
“噢,請您原諒,大人。”
“不,不要緊,但在夜裏十點半的時候談哲學未免有點太晚了吧。我沒什麼別的意思,隻是覺得您說的很對,比有些哲學家說得還對。”
“我的生意愈做愈遠,也愈來愈賺錢。阿孫塔照料著家務,我們那份小家產漸漸地積累起來。有一天,當我要出發去遠行的時候,‘去吧,’她說道,‘您回來的時候,我要嚇您一跳。’我追問她是什麼事,但沒用,她什麼也不肯告訴我,於是我就走了。我們那次離開了差不多六個星期。我們到盧卡去裝油,到裏窩那裝英國棉花,我們順利地卸了貨,分了紅利,然後高高興興地回家了。我一進家門,就看見阿孫塔的房間中央有一隻搖籃,這隻搖籃,和其餘的家具一比,算是奢華的了,搖籃裏有一個七八個月的嬰兒。我高興地叫了一聲,自從我暗殺了那檢察官以來,一向都很快樂,隻是一想到遺棄了這個孩子的時候,心裏總有點不快。而對那次暗殺,我從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