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無限信貸(2)(1 / 3)

聽到唐格拉爾進屋的腳步聲,伯爵轉過身來。

唐格拉爾略微點了點頭,示意伯爵在一張套繡金白緞的鎏金扶手椅上坐下。

伯爵坐了下來。

“幸會幸會,我想,我是榮幸地在同基督山先生談話吧?”

伯爵欠了一下身。

“先生想必就是榮譽爵士、眾議院的議員、唐格拉爾男爵吧。”他把男爵名片上所能找到的頭銜全都背了出來。

這位來賓的話裏充滿著諷刺意味,唐格拉爾當然都聽了出來。他把兩片嘴唇緊閉了一會兒,像是先要把自己的怒氣抑製下去然後才敢講話似的。這樣過了一會兒,他才轉向他的客人說道:

“我相信,您一定會原諒我剛才沒有稱呼您的頭銜,但您是知道的,我們現在的政府是一個平民化的政府,而我本人又是平民利益的一個代表。”

“原來如此,”基督山答道,“您自己盡管保存著男爵的頭銜,而在稱呼別人的時候,卻讚成免除他們的頭銜。”

“老實說,”唐格拉爾裝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氣說道,“我並不看重這種虛榮,事實上,我已被封為男爵,又被封為了榮譽爵士,因為我為政府效了些微勞,但是……”

“您在學蒙特馬倫賽和拉斐葉特拉斐葉特(1757—1834):法國資產階級革命時代的革命家,原為侯爵,因讚成民主政治,自動放棄頭銜。這兩位先生的榜樣,捐棄了您的頭銜是不是?哦,您要是挑選為人處世的模範,除了這兩位高貴的先生以外,的確再找不到更好的了。”

“哦,”唐格拉爾神色尷尬地答道,“我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已完全拋棄了我的頭銜。譬如說,對仆人,我認為……”

“是的,對您的仆人,您是‘老爺’,對新聞記者,您是‘先生’,對您的憲政民主黨員,您是‘公民’。這種區別在一個君主立憲政府的背景之下是非常普遍的。我完全懂得。”

唐格拉爾咬了咬他的嘴唇,知道在這種論爭上他顯然不是基督山的對手,於是他趕緊改換方向,來談他比較熟悉的題目。

“伯爵先生,”他欠了欠身說道,“我收到了羅馬湯姆生-弗倫奇銀行的一張通知書。”

“我非常榮幸,男爵先生。請允許我像您的下人那樣稱呼您;這是一個壞習慣,但這是從尚有男爵存在,但又偏偏不再另封男爵的國家裏學來的。我說過,我非常榮幸,我無須再做自我介紹了,因為那樣總是使人頗為尷尬的。您剛才說,您收到一份通知書?”

“是的,”唐格拉爾說道,“不過我得向您承認,我還不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哦!”

“我甚至已經去過尊府想請您做一些解釋。”

“請提吧,先生,我在這裏。我聽著呢,您的意思我會明白的。”

“這份通知書,”唐格拉爾說道,“我想,我帶在身上(他在口袋裏尋找),是的,在這裏。這份通知書要我的銀行向基督山伯爵先生開一個無限貸款的戶頭。”

“嗨!男爵先生,您在通知書裏發現有什麼含糊之處嗎?”

“‘沒有,先生;不過,無限這兩個字……”

“哦,這兩個字難道不是法文嗎?您知道,寫這封信的人是個英德混血兒。”

“噢,這封信的文字是無可爭議的,但說到它的可靠性,這就不同了。”

“難道,”伯爵裝出一種極其直率的神氣和口吻說道,“難道湯姆生-弗倫奇銀行已被人認為是不可靠和不能履行債務的銀行了嗎?見鬼,這真可惡,因為我有很可觀的一筆資產在他們手裏呢。”

“湯姆生-弗倫奇銀行是信譽最高的銀行,”唐格拉爾帶著一個近乎嘲弄的微笑答道,“我並不是說他們履行債務的信用或能力如何,而是說‘無限’這兩個字,這兩個字從財務的角度上說太空泛了。”

“您的意思是說它沒有一個限度是不是?”基督山說道。

“一點不錯,這正是我想說的意思,”唐格拉爾說道,“喏,凡是空泛的東西也就是可疑的東西,而先哲說‘拿不穩者少開口!”

“這就是說,”基督山又說,“假如湯姆生-弗倫奇銀行準備大幹一場,唐格拉爾銀行也絕不會效仿它囉。”

“怎麼會呢,伯爵先生?”

“當然會這樣,湯姆生-弗倫奇銀行是無限經營的,而唐格拉爾先生卻是限額經營的;就像他剛才所說的,這才是一個明智的人。”